也就约莫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马凡让王尧两个准备下机，等那穿梭机一停，他便拉着两位匆匆离开，王尧感觉自己下来还没站稳呢，那穿梭机忽地一下，就无影无踪了。王尧看着穿梭机离开后，那留在大楼中间的孔洞，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明白了，这是一条大楼中间的环线是不是？”

“这是五环，是咱们这个楼层最核心的区域，咱们零号楼层像这样的穿梭机环道总共有十环。”

马凡点了点头，这次他倒没有再溜滑板，而是将滑板夹在腋下，匆匆向着穿梭机站台出口的大门走去。“每环又分短环、中环、大环各十环，我们刚才坐的就是五环中环线第八环……”王尧暗忖，这环线既然分了短、中、大三种，应该就是为了适应不同远近的距离设置的，按道理相应的穿梭机速度就会有差别，他正待再问，却见马凡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突然一阵歌声响起，马凡手忙脚乱地去掏电话，王尧见他有些狼狈，又怕他再溜滑板，让自己和晦朔被动健身，急忙将马凡的滑板接了过去。“胡总，货已经发了！你放心，绝对及时，我用鬼格担保，一定不会误你的事……”马凡对着电话拍着胸脯一通保证，他掐了电话后，看模样正要拨电话出去，突然歌声又响了起来。“乔哥，我在五环，还在忙你那马面化妆品注册的事情呢，商标办不是说你那马面商标是冥界文化遗产，不能注册吗？我来冥务区再跑跑关系，打算真不行，就改马头得了，马头应该不是……”“什……么？你还没收到中标通知？不对啊？我立刻替你问问，我知道，我知道，绝对不耽误你投胎，耽误了你，轮到我的时候，指标让给你……我知道，我知道，你走了马面就是我的……”这边电话才歇，那边“飞得更高”又来了。“丁总，你不是知道我还有一个冥司接引的兼职吗？今天刚来了一仙人，我送他们去游魂办，一会儿就完事，你家里装修的事情指定误不了，我昨天才去看过……”“额……下水是吧？这……我们鬼又不用洗澡、上茅房……对对对，生活品质，生活品质，要不然做鬼干嘛？不如去做人了，对对对……”王尧见这马凡一气接了三个电话，说了四件事，相互之间还都不挨着，心下不禁疑惑，想起他说这冥司接引的活儿是兼职，不禁大为好奇，他见马凡正在拨电话，就只好憋着等他打完了电话再问。“老林啊，胡总那批鞋子发货了没有？什么？还没有？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发货？你别和我说理由？劳资理由比你多得是，谁特么听我说啊？你赶紧的，我限你五分钟之内把货发出去！”

“我早就和你说过，做兼职只能利用业余时间，你特么把兼职做成主业了，这活是不是不打算干了？赶紧的，发不出去，月底你给我自己去安置办，重新找工作去！”

“蒯主任，这个月的投胎指标下来了没有？……是吗？好好好！太好了！谢谢您啊，蒯主任……您……您放心，三千立方阴气，少一方你采我的去！”

“老郭，丁总那房子要装下水，你在市场上给找找……我知道我知道，冥界没那些玩意，但那鬼要生活品质，你说咋整？这丁总可是袁行长的连襟，袁行长是张局的亲家，张局可是蒯主任的叔叔……”“蒯主任手里可捏着咱们投胎的指标呢，你要知道，各项条件达标的那投胎排队都排到二百年以后去了，你说咱们能得罪蒯主任吗？对，知道就好，想办法买，买不到就自己加工！”

一大溜电话打过来，马凡才终于消停了下来。“你这……手头事儿挺多啊。”

王尧笑着问道。“没办法，生活压力大，不努力没出路啊。”

马凡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抱怨的意思。“生活压力大？冥界有什么生活压力？莫非你们也要吃喝拉撒？”

王尧听着马凡叹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都做鬼了，还会有什么压力？总不能连鬼也做不成吧？“你们这些仙人活得滋润，没法理解的，快些吧，今天这事情可都耽误大发了。”

马凡摇了摇头，并没有诉说的欲望，只是情绪明显更加焦急了，毕竟身上压着好几件事情，哪里有什么心情给这两位冥界小白当导游。出了穿梭机站台大门，马凡领着两位顺着楼道继续向前，王尧发现这个楼道里踩着滑板的鬼影子一个都不见了，来来往往的鬼们虽然穿的衣服五花八门，但不是洋装便是长衫，显得庄重、正式了许多。而且这些鬼的表情也显得特别严肃，一个个不苟言笑、心事重重的，都像正在决定着国家的方针大计似的，透着股凝重、高深的味道。马凡将王尧两个领进楼道左边一个门内，王尧发现，这冥界的所有门上都没有任何标志，这让一个外来的人实在难以寻找自己的目的地，就是对这帮鬼也很不方便啊，也不知这些鬼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条楼道怕是有几千公里长短，两边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个个房门，没有马凡带着，他哪里知道哪个门里就是游魂办？而且这幢大楼究竟有多少层？又有多少这样的房间？如果一个鬼想要到不熟悉的部门、地方办事，岂不是要彻底抓瞎？这特么也是一件古怪的事情，王尧不禁暗暗佩服马凡的好记性。要知道，从马凡工作的地方到这里，从人界的角度来说，可就不在一个城市了。人界的凡人、哪怕就是如他一样的仙人，偶尔去另外一座城市办事，既便到处都挂着牌牌呢，也得打听上好一阵子，才能找到正主。这马凡听他那口气，许多年也没接待过仙人，应该很少过来这里，可带着他们依旧熟门熟路的，路上一个鬼也没打听，直接就把他们领到这门里来了。进了门，王尧发现这里只是一个门厅，没人办公，只有鬼来来往往，里面有左右两扇门，和外面的一样，都敞开着，马凡带着王尧两位直接进了右边的门，进去又是一条长长的楼道。马凡往前走了一段，又往右拐进一个门里，结果这里又是一个门厅，里面又有三道门，马凡领着两位从中间的门里进去，就这样七拐八拐，王尧很快就记不清进了几道门，走了几条楼道了。眼面前终于看见了一扇关闭的房门，王尧心里竟然产生了亲切的感觉，他看敞开的门看得太多，见到一扇关上的，就像见着了亲人似的，却不料一边的马凡看见关着的房门，脸色却黑了下来。“游魂办的今天休息？坏了坏了坏了！我得赶紧问问……”马凡说着话，掏出手机就在那里拨打起来。王尧听他说的蹊跷，但是自从他进入冥界，心里的疑问太多，见马凡急得什么似的，便也不太好开口询问。“喂！我冥司1号普通入口接引，马凡！今天有位仙人，还有个……和尚抓了个野鬼送了来，游魂办怎么……？哦，好的……”马凡听了电话，脸色又平静了下来。“我说游魂办应该有鬼常驻才对嘛……”马凡说着话伸手一推面前的房门，房门打开，里面竟是一个阔大的圆形房间，和一般的中型会议室差不多。房间正中央端坐着一只鬼，面前一张办公桌，桌上摆着部电脑，那鬼正埋着脑袋两只手在电脑前敲击着，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那鬼的周围绕着一圈好像人界拔牙时躺的那种靠椅，一张张椅背对着那鬼，正面冲着房间四面的墙壁，王尧注意到房间圆形的四壁上，与椅子正对的地方是一个个关闭的房门。“冥司1号普通入口接引，有位仙人捉了野鬼送来。”

马凡进了房间，冲着中央那低着头的鬼叫道。“额……野鬼？……”那只鬼抬起头来，王尧发现这鬼脸上架着个眼镜，看眼镜上面一圈圈的纹路，好家伙，度数还不低。“把野鬼放出来瞧瞧。”

中央那鬼翻着眼睛，从眼镜片上面看着马凡说道。“鬼在仙人手上，我只管带路，收容，我的事算完了，还有急事呢，得赶紧回去。”

马凡急切地道。“哦，知道了……野鬼呢？”

那被马凡叫做收容的眼镜鬼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眼镜上面的目光又从马凡转到王尧和晦朔，在他两位身上来回游移着问道。“这……他走了，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回去？”

王尧一见马凡要走，顿时就急了，这么许多门，他连怎么摸回穿梭机那儿都不知道，这领路的一走，自己和晦朔不是要在冥界里迷路，出不去了？“没关系，没关系，早晚会知道……赶紧把野鬼放出来吧。”

眼镜鬼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王尧看见马凡早就跑得不见影子了，无奈只好把心里的不安暂时压了下去，松开了仙术“拘拿”。林雅芝蓦然出现在房间里，就见她脸上露出舒畅的表情，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出那眼镜鬼像是这里的主事，便急忙冲着那眼镜鬼盈盈拜了下去。“抬起头来！”

眼镜鬼吆喝了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个放大镜似的东西对着林雅芝照了照，然后又低着头在电脑键盘上摆弄起来。王尧心中暗忖，这冥界在科技方面倒是比仙界先进些，他在仙界看刘甫、李师师桌上，可都还没摆着电脑呢。“林雅芝……人界赵本水之妻，因与许小由的私情，被赵本水所杀，做鬼后引许小由精尽而亡，又引柯周坠楼而亡，引方严青、顾申莫开枪，打死……罗兆海，李晓容……”听眼镜鬼瞅着电脑屏幕，在那里念着，王尧心道，这冥界信息掌握的倒挺快，什么柯周坠楼、巡捕开枪的事，可都是他下来之前刚刚发生的，却已经被冥界掌握的明明白白，连谁已经死了都一清二楚。“通奸之罪，该罚一层，死一人再下一层，你这死了两个……三个……四个！该罚四层，再加一层通奸罪，所以得下五楼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眼镜鬼问向林雅芝。进了冥界，这林雅芝那涂了白 粉似的脸，竟恢复了原来的本色，看上去果然明艳动人，听见眼镜鬼的话，她也不知下五楼和下四楼有什么区别，只是在那里又忙着磕头，向眼镜鬼求饶。王尧听她说话倒是比在人界通畅了许多。“如今冥界倒是不同往日，讲文明，讲鬼权，你大可不必担忧，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肉刑都取消了，楼上楼下最大的区别，就是生存压力不同……”“你去了下五楼，五险一金就比正常缴费标准高了五倍……，房价也高了五倍，学习培训的时间自然也多了五倍，总之一切都比正常水平高出五倍去，虽然有些艰难，但只要努力……”“也不是攒不下一些钱来，你也不是完全没一点希望一层层地再上来，如果你在人界再有人替你烧些钱进来，你上来得就更快了……”眼镜鬼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尧在一边都听傻了，五险一金？冥界居然还有这些玩意？那林雅芝没有说话，王尧倒是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那个……冥界也有五险一金？”

“那是当然，咱们冥界五险一金是所谓投胎险、鬼生险、失业险、鬼伤险和鬼姻险以及住房返还金，保障我们冥界的社会安定和鬼众的幸福生活，非常重要……”眼镜鬼一本正经地说道。“投胎险是怎么回事的？”

王尧听着这些词汇都觉着新鲜，忍不住接着问道。“你这个仙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做鬼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还不是重新投胎，再入轮回？一个鬼投胎做了人，自然没话说，像你这样投胎做了仙人的，那更是一件美事……”“可假如投胎做了野兽、虫豸呢？最可怕的是做了那鸡鸭猪羊之类家禽家畜的怎么办？”

眼镜鬼瞪着眼睛问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