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今棠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我也想报复你呢？顾欢宴。”

她坐在轮椅上看不见顾欢宴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抓着轮椅的手紧了几分，紧接着沉声道，“随你。”

江子佑被推进去火化的时候，她仿佛还能看着那个男孩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渐渐的头也不回的离开。“阿佑……”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的江子佑总算是解脱了，他成了一个厚重的盒子里面的骨灰，沉重的让她抬不起手来。“你是不是很恨我们？”

路今棠嘴唇抿起了一条直线，捂着脸叹了口气，“我恨，非常恨，但是时至今日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恨。”

“……”顾欢宴沉默了，一如这些年每次路今棠跟他相处的时候，始终沉稳且缄默，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你会让沈家付出代价吗？”

顾欢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迟早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哦，这样啊。”

路今棠平淡地说道，“所以，我还要等你的迟早是吗？算了，反正都一样……”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其实他们说的都没错，如果没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的话，那就用仇恨来当食粮。下葬之后，迟长夜才匆匆赶到。迟长夜脸色并不好看，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出现在路今棠的面前。顾欢宴看着迟长夜的后背，黑色的西服上深了一片，紧紧地贴在身上。“小棠，我来晚了……”他像是撑着一口气，走到路今棠面前，把手轻轻的覆盖在路今棠的手上，“你别太伤心了，你冷不冷？”

路今棠努努嘴，许久之后说道，“我不冷。”

“刚才家里出了点事。”

他不知道是扯动了哪根筋，身上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咬了咬牙，想要站起来，却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迟长夜！”

迟长夜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的是路今棠惊慌的脸，他垂下眸子，喃喃自语道，“没什么事……”“别太担心我了……”路今棠抿抿唇，伸出手扶着迟长夜，她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后背，一片鲜红色的血液黏在手上。“快去医院？！”

路今棠惊呼出声，一旁的特助和保镖连忙伸出手扶住了迟长夜。“所以……我们这算是病友了吗？”

迟长夜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他床边给他削苹果的路今棠，他勾了勾嘴角，轻轻的摸上路今棠的脸。“瞎说什么呢。”

路今棠垂下眼帘，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去给你叫医生。”

迟长夜抓住了她的手腕，勉强支起身子，话语中带着撒娇的成分，“你能不能不走，我想陪你多聊几句话。”

“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叫医生，很快就回来了。”

迟长夜却迟迟不肯松手，手上用的力气极大，在路今棠的手腕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红印，“你多陪陪我……我怕，我再醒来，你又不见了……”路今棠点点头，叹了口气，“好，我陪着你。”

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高烧不退了，身后是被抽打出来的伤口，交错纵横，看起来触目惊心。“小棠，我喜欢你。”

路今棠垂下眼帘，勾了勾唇角，“嗯，我知道。”

“嘟嘟”手机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她叹了口气，低下头，看到了手机里面传来的短信，眼神一冷。恰逢这个时候几个医生走了进来，“因为担心病人体内的情况，我们要推着病人去复检一下。”

迟长夜不舍得眨了眨眼睛。“好啦，别撒娇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路今棠微微一笑，说道。迟长夜被带走了，路今棠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打算跟仇人冰释前嫌了吗？”

电话那边很干脆利落，一字一顿的直接把路今棠的心事直接说出来了。路今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复了一句，“我没有。”

“路今棠，你别忘了，我们是一类人，我最了解你是怎么想的。”

那个人说到，发了个表情包。“既然你已经决定复仇了，就没有再抽身的资格了。”

路今棠身体一颤，一股子凉意窜上大脑，“我没有放弃复仇，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你的存在……”“小棠儿，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相信你的守口如瓶，但是我需要的都不是这些，我要你复仇。”

“你要好好的活着，只有你活着，才能展示你最大的价值。”

“不如你走出去，我会给你准备一个礼物，他在医院的走廊处等着你。”

手机里面的通知停下来了。最后是一句，“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那个礼物的。”

路今棠咬了咬牙，起身走了出去。在走廊尽头，有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定定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是很快的，那个身影就消失不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样。“哥哥……”路今棠脸色惨白，她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里，捏紧了拳头，不会的，不会是哥哥。哥哥已经死了。“怎么了？小棠儿，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吗？”

路今棠身体一顿，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不会的！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已经、已经……”“已经死了，如果你实在这么想着的话。”

路今棠咬咬牙，一双眼睛闪着森寒的光，“你骗我。”

“我骗你了吗？不对吧？我一开始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认为你哥哥已经死了，而且，我也没说你哥哥还活着，这只是你哥哥生前最后的影像，你不想要吗？”

“他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希望你做什么，你知道吗？”

路今棠的脸越发的苍白。“路今棠，我要你报复他们，我要你用仇恨去报复他们，现在你肯不肯呢？”

路今棠沉默了一会儿，许久之后发了个“嗯，我再考虑一下。”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楼梯都没有，刚才哥哥的存在或许真的是个错觉。是他骗了我吗？阿佑已经死了，她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人经受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