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呼吸声都稍稍放轻了一点。一道道目光如数落在季无归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游莺注意到，宫殿里的歌舞声不知何时也低了下来。长身玉立的季无归身着暗色莲纹锦袍，宫殿里的温和的烛光印照在他线条分明的五官上，仿佛无形间弱化了他眉宇间凌厉的气势。须臾，他眸子微微一转，视线凝在游莺白润的脸颊上，一字一句道：“郡主仙姿佚貌，无归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面色认真，并不似在敷衍糊弄人，往日冷冽的眉眼间仿佛都柔和了些。“！”

众人听到他的回答，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原以为这位太子殿下会婉言拒绝，没想到，他竟同意了？！而且还说求之不得……众人有些难言的目光紧接着落到游莺脸上，不少闺阁千金的目光里还隐约露出些幽怨来，像是她抢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样。游莺：“……”她看向反派，后者神色自然地与她对视着，在她的目光看过去时，眉间还带上兴味盎然的笑。她瘪瘪嘴，还真是会给她招仇恨。季无归捕捉到她的小表情，眸色一暗，摩挲着手串的指尖不知为何有些痒意。上首的帝王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眸中若有所思，神色却带笑道:“如此，甚好。”

接下来的宴会又继续热闹了起来，帝王也没再提起游莺和季无归，只偶尔和臣子们交谈几句。无聊枯燥的宴会直到一半的时候，游莺瞟到那赵凝终于有了动作，她正顺着一队婢女准备退下。游莺见她的身影出了太极宫，侧身对长公主低语了一句便起身悄然离去。季无归注意到她的离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要去哪？……出了太极宫后，游莺便让点点提供着赵凝所在的方位，很快她就跟上了赵凝。没多久，赵凝的身影在一处萧条僻静的冷宫侧门停了下来，“嘎吱——”紧闭的侧门随着一声响动露出一条缝隙来，里面很快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把赵凝拉了进去。冷宫是皇宫里素来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这种地方往往都流传着“闹鬼”的流言，自然没多少人来。难怪赵凝的舅舅会选择藏身在此。游莺不紧不慢地瞟了一眼已经关闭的侧门，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她并不打算进去，毕竟这样贸然进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反而容易搭上自己。看来她得借一下她阿娘手里的人了，这个地方该好好查查才是。游莺心里有了想法，也不再在这停留。她特意挑了一条小路回去，此时宫中大多数人都只注意着太极宫的宫宴，路上倒是并未碰到什么人。回去的路上，游莺还觉得有些意外。方才见谢闲那样子，她还以为他会忍不住在皇宫里对她下手。不过现在看来，他还算有点脑子。快到宫殿的时候，游莺忽然注意到了梧桐树下似乎正在等人的一抹熟悉身影。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捏着上次她在马车上看见过的兽骨手串，瞥见她到来时，他微微抬眸望向她。那眼神分明透露着，我在等你。既然是自己的攻略对象，那游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接近的机会。只是太显而易见的接近方式就没意思了，她低了低眸，经过梧桐树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些许。少女明显的逃避季无归如何看不出来。他唇角的弧度淡了又淡，“郡主这是生气了？”

他身影一动，高大的身躯几步就挡在她的面前。游莺被他这么一拦，只能停下脚步。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月色下倒是显出几分般配来，季无归一垂眸，就能看到少女娇俏的小脸，还有脖颈间被乌黑的发丝掩盖下隐约透处的一丝白皙。他眸中一动，克制着自己移开目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游莺仰起头和他对视，一双眼被月色衬得极为沉静。少女的表情似乎透露着不解，然而略有些生硬的语气，却叫季无归唇畔的笑意稍浓了一些。“郡主这么说，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他稍稍弯下腰，一步步靠近她，又在她无法抗拒的距离停下，将分寸拿捏得极好。男人注视着她的双眸，像是大灰狼看见自己的猎物时眸底染上一丝兴奋的光芒。看着她羞怯地往后退了退，轻声问道：“气恼孤上次没告诉你孤的真实身份？”

游莺见他靠得这么近，娇软的嗓音不禁浮现出不自然，她抬手作势撩开鬓边的碎发躲了躲他灼热的视线。“怎么会？”

“殿下身份贵重，不告诉我真实身份自然有殿下的理由。”

那时他估计也才进京，不愿透露真实身份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当时他还帮了她，她又怎么有理由怪他。闻言，季无归一时间倒是有些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生气了，他甚少与女孩子打交道，更遑论去猜测一个女孩子的心思了。他沉吟片刻道:“不论如何，上次隐瞒身份一事的确是孤有错在先。”

旋即，季无过伸出手，似乎要摸她的脑袋，少女拧起眉，像是被他吓了一跳声音微颤:“殿下！”

“你发髻上的流苏发簪歪了，孤只是想帮你重新插好。”

他说着，便将那支歪斜的流苏簪子重新簪好。男人的动作明显带着不熟悉的小心翼翼，眉目间浮现着他还未发觉的点点温柔宠溺。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梧桐树下这二人是哪对新成婚的小夫妻如此恩爱。“多谢殿下。”

游莺抿了抿唇瓣，垂在身侧的小手不自觉地攥了攥，明显有些紧张。见状，男人唇角又勾起戏谑的笑:“郡主方才是以为孤想要做什么吗？”

“并未。”

少女忙不迭地否认，洁白的脸蛋上随着她的话转眼间飘上两朵红云，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季无归还想说些什么，可游莺却在他开口前先声道:“我在外面待的时间有些久了，殿下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打算抬脚离去，然而，男人忽然间的发问让她的脚步再次停滞。他问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孤听闻你的名字是唤作游莺，你若是不介意，孤日后便唤你莺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