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还没过去，姜闻火急火燎的跑到琉璃厂文化街的江山阁。　　“江导，可算找着您了。”

“你怎么来了？”

江河从摇椅上坐直身体。　　姜闻急切回道：“方老师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他怕是赶不上上映了啊。”

“哪个方老师？”

“鬼子王！”

这外号一出，江河才慢慢站起身。　　这不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饰演老首长的那位么。　　年初拍摄那会，他的身体就不太好了，甚至自认为没能很好完成任务，还主动要求降薪。　　这事他可是印象深刻。　　“人现在怎么样？”

“情况很不好，估计都挺不过这个月，咱们是不是...”姜闻把话头留了一半。　　他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版权在江河手里，上不上映他姜闻说了可不算。　　“我先跟你去看看吧。”

转过身，江河跟眼睛都没睁开的老爷子知会一声，然后带着姜闻出了门。　　去往京城医院的车上，江河开着车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文化街？”

“我都找你好几天了，还是听老马说你有可能在文化街，我才跑这边碰碰运气。　　你家保密工作做的可真成，京城状元楼那么多家分店，愣是没一个帮我找老板的。”

他不想提刻意让各个店里的店长保密的事情。　　继续问道：“你说的是马卫都？他咋知道我在文化街的。”

“人家来你家店里来过知道嘛？”

“不知道！”

“……”　　槽，那还说个瘠薄了。　　京城医院。　　外号叫做“鬼子王”的方华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方化的银幕角色多为反派，尤演日本鬼子闻名于影坛，被许多观众称为银幕“鬼子王”。　　在55年版《平原游击队》中，方化演的松井两眼放着凶光，把人物的残暴和毒辣表现的淋漓尽致。　　此后他又在《三进山城》《甲午风云》中饰日大队长和日舰司令，不论是从人物造型，还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他都把侵略者的凶残面目勾勒得活灵活现。　　虽然拍了不少电影，但不能说明他没演过正面角色，只是不如反派角色那么深入人心。　　荧幕上的坏人，往往现实中是个老好人。正面形象示人的吧，往往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事就很神奇。　　就像五大恶人中的另一位，葛尤的老爹。　　听说他在拍戏的时候，差点没被人崩了。　　再说另一个角色容嬷嬷，当初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过多少年大家一瞧，原来她扎的都特么是坏人。　　“江导、姜导，你们来啦！”

二人进了病房，方华的儿子方志单站起身的跟他们打招呼。　　病房内有不少人，看上去都是方华的子女。　　方志单算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虽然没成为演员，但也是挺优秀的制片人和导演。　　《大宅门》和《让子弹飞》他都参与过。　　病床上的方华闭目沉睡，江河看着方志单轻声问道：“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而且我爸现在已经拒绝用药了，他说不想浪费国家资源。”

这话放到20世纪以后，江河肯定不信。　　可现在他真信。　　老一辈人的想法，是不能用现代的眼光去看待的。　　“江导，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志单看着江河。　　“你说。”

“我爸这一辈子正面角色演得不多，他一直很想看到《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部片子，江导您能不能帮忙放映一场，成全我父亲的最后念想。”

恐怕得有40多岁的人，低三下四的求他，他还真就说不出来个不自。　　这不是说江河是一个滥好人，不认识的他才懒得管这事。　　“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江导，多谢您了。”

江河摇摇头，没招呼姜闻自顾自的走了。　　老一辈的演员，慢慢都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啊！　　一路感慨着，江河回到什刹海四合院。　　拿起桌上的电话，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喂。”

“我是江河。”

星火传媒，经理办公室的陈虹听见这个“久违”的声音。　　心里凭白升起一股委屈的情绪。　　她不觉得自己又什么错，要知道今年她都已经27了。　　“虹虹，你让陈昌云明天晚上准备放一场《阳光灿烂的日子》。”

正事上陈虹半点不敢耽搁：“地点在哪里？”

江河想了想：“保利大厦吧，具体你让人去谈一下。如果谈妥了，最重要的是保护拷贝，派两个保镖全程跟着放映员。”

“我这就去安排。”

电话依旧没挂断，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等两天过去你那边...”　　“好！”

造孽啊！　　这踏马的。　　这就是管不住裤子里面那玩意的下场。　　一个小时后，陈虹回过来电话：“保利大厦那边谈好了，1200个座位，一晚上都让咱们星火使用。”

电话挂断，江河继续拨号。　　“窦局，明天晚上我准备在保利大厦放一场《阳光灿烂的日子》。”

“对对，不是首映，就临时放一场。”

“韩厂长……”　　电影局、北影厂、京城电影学院、中戏，京城电影圈里面该通知的他都没落下。　　反正就1200个座位。　　新闻界的人士也要邀请一些，这点星火那边出门就好了。　　至于文化届，江河想了想，还是找王硕吧。　　这货虽然现在被封杀了，但是他在京城文学届的人脉和地位依旧毋庸置疑。　　“喂，硕哥……”　　次日晚上6点，原定7点的放映，此刻已经来了不少人过来观影。　　以京城电影学院的学生来的多。　　江河到底是他们的学长呢。　　传说依旧在延续好不好。　　这踏马一场放映会，搞得比首映礼还让人心累。　　一会跟这个握手，一会跟那个握手。　　都是他请来的人，你说能冷落谁吧。　　陈虹许久没见江河，她自然也来了。　　许情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作为女主角的她也到了。　　两个女人第二次碰面，江河反倒不担心了。　　只要不打一堆去，都特么是小事。　　只有1200个座位的放映厅，现在却来了足足有1800多人。　　没座位的大多都是电影学院和中戏的学生。　　本来江河还准备让工作人员取些小马扎过来的。　　谁知道这帮学生直接席地而坐，一屁股坐在了红地毯上。　　得，省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