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乔一大早在警察的帮忙护送下,扛着一堆行李,搭上了绿皮火车,就下乡了。林乔去得早,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成功的让再次来找林乔的段娟和陈大明扑了空。“这死丫头!他妈的写了举报信撒丫子就跑!没良心的白眼狼!她怎么不去死啊!我可去他妈的……”陈大明气的是完全绷不住了,直接在警局门口就破口大骂起来。这样子和陈老太还真的是如出一辙,深得其真传。段娟在一边沉默不言,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心一点点的发冷、发硬。才几天的功夫,他们的生活就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陈大明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跟着被吸干了似得,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脾气暴躁。在他的身上哪里还有从前那镇定而又意气风发的影子?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的样子。而他们昨天给陈乐乐交了罚金,花了五百,又谋划着要给陈老太打典,来来去去,起码又得要小一千!一千块啊!他们得存多久?她的工资一个月也才六十!本来还以为陈大明可以升职成为厂长的,但谁知道回头就有工友带着给陈大明的辞退信过来!这下好了,别说升职了,这人都给辞退了!这一下子,负担全都给到了段娟这里,段娟挺着肚子连假都不敢休,只能硬着头皮上课,回到家,陈大明阴沉着脸,家里空荡荡的等着她做饭!这才一个晚上,段娟就有点受不了了,更不要说之后了!她眼底渐渐泛起了冷意。而陈大明浑然不觉,还在破口大骂,骂的口干舌燥,他才讪讪而止,一双眼又阴又沉,像是毒蛇一样。如果林乔在这儿,林乔毫不怀疑,陈大明会扑上来咬死她!“别骂了,咱回家吧。”
段娟见他发泄完,便说道。因着陈大明那破口大骂的动响,周围的人都隐隐有聚过来看着的意思,段娟只觉得自己跟个演戏的猴子似得供人观赏,心里对陈大明的怨怼多了几分,若不是心里有所顾及她早就走了!陈大明回过神来也觉得很尴尬,撇撇嘴对着周遭的人一吼:“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脸色阴沉,看着还是格外吓人的,众人听着纷纷收回看戏的眼神不敢说话。段娟沉默的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自己抬脚回去了。这刚刚到家,才发现这家门口一堆人聚着,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一阵阵作响!听的段娟和陈大明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的,两人对视一眼,赶忙拨开聚集着的看戏的人群。“哎呀!我的房子!”
只见一堆手上戴着红袖套,人高马大的男人拿着屋子里的东西就一通猛摔!那动静之大听的人都觉得害怕,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锅碗瓢盆都给摔得七零八落、一地狼藉。“哎呦,这啥情况啊?咋就惹得这些红小兵来了?”
“你还不知道?就陈大明他们,欺负人林乔,小姑娘告警察,写举报信了!这小姑娘可是烈士遗孤啊……!”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有人不清楚状况,立刻就有好事者凑上来解释一番。说完情况,有性子刚的,直接鼓起掌来:“砸的好!砸的好!人家可是烈士的女儿,烈士为了咱们死了,还有人虐待烈士的孩子!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儿?”
“砸的好!砸的好!”
……周围人起哄起来,那在屋里翻箱倒柜砸东西、扯布帛是红小兵们更是得劲,他们人高马大的,陈大明和段娟势单力薄,哪里是对手啊!“别砸了!别砸了!我都和林乔谈清楚了!她把我娘都整监狱去了!”
陈大明被人钳制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砸的一片狼藉,周围人的谩骂和指指点点更是不绝于耳,发了狠的扑腾起来,嘴上更是叫嚷着。周围人一听这话,又有人道:“呸!你娘为啥进去?可不是搞封建迷信害人被抓了吗?要不然警察不抓别人蹲监狱就抓你娘?那一盆狗血泼的,不是别人就是俺们的烈士遗孤!”
“这太不是人了!主席可说了,封建迷信都是害人的东西,是害人的!”
“是呀是呀!俺儿子可是说了,警察局都来厂里找陈大明两回了!这肯定出事了!”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红小兵们见东西都砸的差不多了,才停了手走到陈大明跟前。陈大明这会儿直接是精神恍惚,两眼发懵,脸色青青白白的。为首的红小兵呸了陈大明一口,道:“这是见你是初犯,下一回可就不是砸东西了!我们可是要把你抓去剃头作批斗的!”
说到这儿,陈大明眼神微微有了焦距,而段娟则是只觉得胸口一口气闷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她颤抖着身子,想说话,却又是一阵眼冒金星,竟然就这么直接昏过去了!“娟儿!”
陈大明扑过去想扶住,却晚了一步,段娟重重的倒在地上。其余人见状,看着段娟挺着个大肚子,吓得冒了冷汗,这看戏可以,但是看出人命了可就不好了,于是同红小兵一道作鸟兽状散了。*绿皮火车里头的位子很硬,林乔坐着格外的硌背,索性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了边上站着的大娘,自己则坐在了装着棉被的军大袋上。火车呜呜的向前行驶着,窗外的的景色迅速的略过,看得人昏昏欲睡。但火车上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吵闹,还有淡淡的烟味、汗臭味裹挟着,闻着格外的闷臭,林乔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被林乔让座的大娘见着林乔精神不济,便同她搭话:“丫头,你是准备下乡吗?”
林乔点头。“那你咋不和他们坐一块,俺看着那些娃娃都是下乡的知青哩。”
大娘指了指林乔前面几排凑在一起坐着的青年男女。“我去的地方远,我估摸着这一班车里头没有谁和我是一个地方的。”
林乔微笑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