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喜春起得很早,还喊上了老四。“娘,就你和老四行吗?要不我也跟你们去吧?”
陈水不放心的看着他们俩,其他人也在一边跟着点头。“咱们家那么多地方需要收拾呢,两个人上路走得还快,你们留在这把活干好就行了,”赵喜春故作严肃的板起脸,“都不许给我偷懒知道吗!”
她一这样,陈水不敢说话了,只是在拎走的时候,把老四拉到一边,嘱咐他这来回路上一定要顾好娘。赵喜春心里惦记这边重建的事情,想着早去早回,她得确定一下老二两口子没事。两个人轻装简行的上了路,等他们离开村子,走到朝着县里去的大道上时,周围渐渐看到的人多了起来。赵喜春看着他们有人拿着包袱,有的身上带伤,拖家带口,再加上麻木的表情,显然都是流民。这次的地震,只看这个对房屋的损毁程度,和当时的情况,虽然如今没有测地震等级的方法,但赵喜春觉得受灾范围绝对很大。这些人应该就是附近其他县或是村庄跑出来求生的人。好在赵喜春他们虽然吃得饱,但这两日衣裳因为地震和干活多少有些破烂,看起来与这些流民也没什么不同,在一帮人当中并不显眼。等到县城门口,果然这些流民很多都被拦在了外面,赵喜春是本县人,守门士兵稍加询问就放进了城。进城后,赵喜春带着老四直奔陈木两口子的住所,但路上看到的情况却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老四也皱着眉头,扯了扯她的胳膊:“娘,这城里的房子也都塌了,二哥他们两个……”“快点走。”
赵喜春有些心急,然而等真的到了老二家附近,果然,这一片住宅也未能幸免。她站在废墟前,想要问周围其他人这户人家的情况,因为都没人,也无从问起,拦住几个路人,也都说不清楚。现在很多人家都自身难保,也确实顾不上看其他人家是什么情况。她带着老四在老二家的废墟里简单的翻了翻,也没发现有什么人,老四看着发呆的赵喜春,怕她伤心:“娘,他们兴许逃去别的地方了。”
赵喜春其实也没认为他们会有事,毕竟林知月是大女主啊,只是找不到人,她还是有点不能完全放心,但这一趟也只能无功而返。村里那么多事情,她也不能一直留在县城里找人。“娘没事,我们先回去。”
两人又原路返回到小湖村,陈家人一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这趟去县城看来并不顺利。他们看向老四,见他在赵喜春身后摇头,谁也没敢说话。倒是赵喜春自己,已经将这件事暂时搁置,转而关心起如今村里的情况:“怎么样,现在村里是怎么安排的?”
赵喜春一边问一边朝着大家聚集休息的地方走去,看到村里如今的青壮年劳动力都不在。村长倒是留在这边,看见人就跟她打招呼:“回来啦?村里人都去清地方了,至少先盖上几座,村里的作坊需要多少人手也已经在安排了!”
赵喜春去村民盖房子的地方转了一圈,大家还像前几日一样团结,村里人的房子原本也都是自家盖起来的,年长一点的人对盖房子很有心得,看起来像模像样。她放心了,转头回去看作坊的事情。下午,县衙的粮食也都运到了,大家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找人去喊赵喜春,让她过来看看这粮食怎么安排。赵喜春擦着汗跑过来,打开袋子一看,果然里面都是糙米。“量倒是不少,省着点能吃上半个月。”
她伸手摸了摸,这些糙米他们现在是没条件自己再磨一道:“从今天开始,大家伙优先吃这些糙米,之前的精米,留着给两岁以下的孩子和高寿的老人先吃。”
大家都没有意见,他们吃糙米吃惯了的,这个时候孩子可不能出事!分完粮食,村长将赵喜春悄悄叫到了一旁。“唉,叫你过来没别的事,就是之前咱们从房子下面挖出来的人,今日清地的时候又挖到了,我想着看看是不是找个时候,将这些人一起入土为安?”
提到这个话题,赵喜春心里也发沉。但她还是理智的摇了摇头:“是要入土为安,但不是现在,如今大家正团结一心,沉浸在重建的劲头上,这个时候举办葬礼,大家又要消沉一阵子,我怕心情会受到影响。”
村长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赵喜春说的是对的:“那你的意思是……”赵喜春点头:“嗯,房子盖好之后,咱们一起办。”
之后的半个月,不幸中的万幸,这附近都再没有余震,村民们也渐渐放下了提心吊胆,加快速度将几间房都盖好,让老人孩子和女人住了进去。至于汉子们,还是住在他们临时搭建的地方,跟幕天席地区别也不大。最主要的是,村里的红花油作坊,恢复了工作,大伙在原来作坊的废墟找了几日,总算是抢救出来一些能用的器具和材料。也幸亏这些东西当初都做得结实。做好这一切,村长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提起了集体葬礼的事情,果然,当时就有村民情绪低落,更是有妇人开始偷偷落泪。这些日子,亡故人的尸体都被集中放在一个地方,赵喜春也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尸体放这么久其实也会有卫生问题。村长没有阻止大家哭,而是站在不远处,小声跟赵喜春说话。“这么多人,棺椁是用不上了,一会儿带人去找找村里的草席子吧,唉……”尽管悲痛,但村民们还是各自回去找了自己觉得合适的东西,去包裹整理自家人的尸身,算是做最后的告别。赵喜春则是安排村里的男人们,走了很远,找到一处地方,挖下葬的坑。整个过程,是受灾以来,小湖村最沉默的一天,然而当所有人真正被下葬的那一刻,离别的伤感却突然冲击了没一个人的心。赵喜春心情沉重,她默默的离开这里,却忘不掉痛彻心扉的嚎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