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右手平托的净瓶、左手捏起的莲花指、额心那颗红痣，虽然形象有些模糊，但从轮廓也大致能感觉出来。“雅雅，雅雅！赶紧起来，咱的阴阳纸起效果了。”

我指着镜子让瑟瑟发抖的小雅去看。小雅一瞅，立马镇定下来了，指着镜子说，“那不是观音菩萨嘛？”

我说是呀，刚才那双血红的眸子，就映在窗户上，就是阴阳纸里的血观音起作用了，赶走了怨婴，现在晓得咱阴阳剪的神奇了吧。我昂了昂头，语气中略微有些得意。“嗯！嗯！嗯！”

小雅连吱三声，显然她对于阴阳剪十分信任了。我这笔生意算成了。我边让小雅卧躺在床上，边用宽大的巫萨盖住镜子，囔读一句：愿巫萨不再飘零，阴魂得以认主。小雅问我在说什么。我解释称，这是阴阳剪的一种禁忌，假如巫萨漂浮起来，镜子里露出阴灵的模样，就说明阴灵在你身上晃荡一圈，发现你不适合她宿主，剪纸就必须停止。“啊！还有这事呢？”

我点了点头，将红纸平铺在小雅娇躯上，卡擦卡擦裁了起来，然而我发现小雅似乎特别紧张，整个身子颤巍巍的。她蜷缩成煎熟的烤虾一样，估摸着她对剪阴纸这仪式不大放心。这种情况下裁出的观音图案可能不大美观，所以我跟她聊心，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小雅，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呐？四五万。“不会这么点吧，”我哈哈大笑：他们说你出台一次四五千，忙时日挣过万都有的。小雅笑了笑，说确实这样，她模样俊，所以出场费比较高，一个月十几万是有的，但她落现成的只有四五万。“李哥抽成这么高？”

我大吃一惊。店里的老鸨子会对手下的小姐抽成，但抽成的比例不该怎么高，才对呀。“哪儿呀！李哥就抽水一万多，其他的我捐助希望工程的小孩了。”

小雅这下不紧张了，笑着说。什么？希望工程！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好奇小雅这是为什么。小雅谈起那些希望工程的小孩，嘴角挂着满满的微笑，她说她小时候成绩挺好的，一直到高中都名列前茅，可家里人不让，说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啥？没什么用，家里人就逼迫她来城里打工。可遇人不淑，被人卖到羊城去当小姐，这小雅跟小巧不同，不久就适应了下来，把接客当成了份工作。但有一点，她跟小巧一样倔，不愿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全落他人手里，就在次接客中借口上厕所，翻窗户逃了出来，搭了辆火车来到了荆楚这边。“我刚来这边上班时候，有天正在门口接客呢，两个七八岁的小菇凉走了过来，问我：姐姐，我能趴在你家的玻璃门上嘛？”

小雅当时就问：趴玻璃门上干什么呢？那俩姑娘直接说：家里热，没空调，就想趴在窗户上消消暑，顺便写下家庭作业。说完，俩姑娘指了指远方破旧的民宅，抹了抹额头豆大汗珠，说：我家就在那里，天太热了，汗水把作业都打湿了。小雅见了两小孩，想起自己没读书的亏，就暗自下决心每月资助些困难孩子上学。说到这里，小雅脸上泘现道光辉。她在谈及资助小孩时，我真心不能把她跟妓女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小雅越说越有神采：刚开始，每月只花三千，后来越来越多，五千，一万，三万……上个月，我花了十万，我小时候就因为爸妈不让我读书，后来成了人见人唾的角色，现在我要竭尽所能让那些小孩读书，考上一个有名气的大学，至少不能跟我一样变成人人唾弃的渣子。我听得心里有些发酸，劝小雅：做慈善图个心意就行了，别花太多。我着实不明白，小雅开始只捐助三千，后来捐助十万？难道资助这玩意还能上瘾，她图什么呀。我问一下小雅，小雅笑得很灿烂，她说我压根不懂那种感觉。我问什么感觉。小雅说：你瞧！我平日里当小姐，李哥把咱当挣钱的工具，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可说老实话，咱挣的也是辛苦钱，也是血汗钱，我们心里头也委屈呀。她突得话锋一转：可我跟自己资助的孩子就不一样啦，她们会给我写信，信里亲切的叫我阿姨，给我晒他们的成绩单，分享他们得奖状后的喜悦，还邀请我去他们学校，还说要亲手给我戴上红领巾。她说：自己喜欢那种感觉，被人尊重，被世界上最纯洁的人尊重。“额！你自己高兴就行了。”

我比较赞同她的想法。以前我一直以为小雅是当红的小姐，但没料到，她也是心存阳光的，尽管她职业或许有可耻之处，但不影响她是个极好的人。我一边和小雅聊天，边裁着红纸，就在快落下最后一剪时，小雅突得呻吟一声，双腿蜷缩在一起扭个不停。我一琢磨，坏了，小雅估计“自嗨”了。“哎哟……哎呦……舒服……哎呦！”

现在小雅因为“自嗨”，陷入迷醉状态，潮红着脸不停叫着，尤其她的皮肤发紧，在细腻的肌肤上到处泛着红色的斑点，那身上滋滋冒着的冷汗，像在小雅身上打起了一层油渍。她两根藕腿交叉在一起，不住搓着，肌肉绷得笔直，这可是女人的反应呀，属于“yin邪”的，这可会得罪阴灵的啊，我连忙看向自己的巫萨衣角。我发现，巫萨衣角在房间没风的情况下，突然上漂起来，露出半张认魂的镜子，想必阴灵很反感雅雅的所为所感，试图阻止阴阳剪的进行。一旦阴阳剪提前终止，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我没遇到过，但爷爷说过，阴灵会缠着我与顾客不死不休的。果不其然，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几度，婴儿“呜呜吖吖！”

似猫叫的哭啼声在屋内隐约回荡，咔嚓咔嚓的磨牙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