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澈看见孩子们都受了伤,岂不是要原地黑化?夏白安的脑子顿了一下,旋即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后颈。希望这次不会疼晕过去。她全然忘记自己的手之前是放在墨澈的手里,此时猛然抽离,倒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墨澈的眼神微暗了一瞬,冷冽的眸光扫向了马车上的几个孩子。墨迁见状,赶紧将弟弟妹妹护着下了马车。祁明跳下马车,简单的将府衙门口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知,而后又无奈的看向墨澈。“孩子们年岁太小,夏大夫又总是忙于各种事务,公子还是应当多多照拂家里事务才好,不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都不好下台。”
“嗯。”
墨澈淡淡应答,扣着夏白安的腰,径直往里走去。根本没管几个受伤的孩子。祁明尴尬了一瞬,怎么有人不管孩子的?到底还是阿元和五月走出来,匆匆将几个孩子抱回到府里,对着受伤的孩子们嘘寒问暖。墨雪垂着头,牵着墨迁的手,低声问:“爹爹,会不会打我?”
“我也不知道。”
墨迁一时沉默。若是放在以前,他敢肯定父亲再怎么严厉,也绝对不会对墨雪用家法。可他如今看着父亲满心满眼都是娘亲的样子,他并不觉得偏心,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为幼妹打包票,他不敢保证,如今父亲在父亲的心里,究竟是墨雪的独断令人生气,还是娘亲的受伤更会搅乱他的思绪。墨迁的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妹妹踏入厅堂之中。可意料之中的偏颇倒是没有出现。夏白安淡然的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雪儿的确是带着受伤的兄弟姐妹到承天府跟前闹事,可她也是想帮林家的忙。而且,还是那翰林私塾想要害人在先。”
“那你满手的血,从何而来?为何没有包扎?”
“是我拉缰绳摩擦的伤口,没有包扎……”夏白安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悠悠的看向了门口的墨雪和墨迁,方才还柔软的神色,此时又假装严厉昂起来,“是我自己要反思。”
墨澈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扣着桌角,下沉的嘴角表示他的怒气。墨雪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夏白安却问:“雪儿,迁儿,你们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墨迁吞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身为哥哥,不明事理,没有劝阻弟弟妹妹胡闹……”“不是这个。”
夏白安却摇摇头。墨迁一下沉默下来,看向了背后的妹妹。被盯着看的墨雪眨了眨眼,忍着哭腔开口:“是我不该善做主张,不明白事情经过,就随便给林府出头……”“也不是。”
夏白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感觉到掌心传来阵阵的酸麻,心头泛起愧疚。她早知道翰林私塾是有问题的。可即使如此,她也秉持着温室里的花朵无法承担大任的想法,觉得他们应该跌跌撞撞的去尝试一番。只是这次的代价,尤为惨痛。她不难想象墨迁在十岁的年纪,就能面无表情的杀了几个成年人。也不难想象,可能会成为未来女帝的墨雪,在此时是如何掌控大局,而墨玉更是会盘算,且在小事上细致入微。可这都不是夏白安所希望的。她所希望的……“过来。”
墨澈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夏白安茫然的抬起头来,才发现刚才被自己驳斥了两个孩子陷入沉思,而墨澈竟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的面前,弯身而下。男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近在咫尺,冰冷的丹凤眼此时却如春水温柔,注视着她,手里还捏着她药箱里的止血药瓶。心里咯噔一声。夏白安莫名的想要退开些,却被男人轻柔的拉住手腕:“先包扎。”
“可这是我的反思。”
夏白安将自己的手抽离回来,鼻尖泛起淡淡的酸意,“我明知道那里有问题,还让他们以身涉陷,作为娘亲,我不称职。”
“……”墨澈眼底的温柔瞬间变得冰冷。她,总是在执着些什么。墨澈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夏白安,可莫名的却想起曾经在京城里共事的同僚。空有一腔热血,一往无前,最终只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夏白安和那些人又不同。夏白安正朝他开口:“我要求孩子们反思,那我也该以身作则。事情已经过去,我不需要追求一个黑白对错的结果,但我想看着他们成长,我想等他们了解到一些东西……我也在想一些东西。”
说完这些,她又将受伤的两只手藏匿起来,只留下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盯着墨澈。伤口很疼。心里对孩子们遇到的事情而感觉到疼痛。可她却又觉得墨澈刚才的温柔,让她忍不住的委屈。但必须要忍住。墨澈总会面对很多大过她的事情,会见识到整个世界的全貌,而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小齿轮。她不可能一直依赖墨澈,更不能奢求墨澈这种海王的温柔会独属于自己一个人。对书里的了解,既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也是她身为局外人的枷锁。不能贪恋,更不能依赖。墨澈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良久,他只抬手为夏白安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将她的珠钗都放回原位,指腹扫过她的眼角:“没必要折磨自己。”
“只是反思。”
夏白安执着的强调,她的余光却总是瞥向墨迁和墨雪。有一件事情,他们兄弟姐妹都应该知道。墨迁和墨雪感觉到夏白安的余光,心里忐忑。而墨澈只是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终于直起脊背,负手走到两人的面前,一人给了一个脑崩。“娘为了你们奋不顾身,磨破了双手,为的是什么?”
墨雪捂着发疼的额头,支支吾吾的开口:“是……是怕我们出事。”
“娘最在乎的事情,恰恰是你们为达目的而舍弃的东西。”
墨澈又道。墨迁不解:“可我之前说过,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话音还没落下。墨澈又给了他一下脑崩,眼神泛冷。“哥哥只是个身份,除此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