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曲楼。一楼大堂里的姑娘唱着小曲儿，此时恰逢午后，多是些闲散公子小姐点了几碟子糕点谈天说地，时不时能听见几声划拳声。可几人在看见墨澈与夏白安同来的时候，又慢慢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几乎粘到两人身上。夏白安平日里来去匆匆，就算下酒楼，脑子里也藏着诸多事情。这次是高兴过头，一时答应了墨澈单独下馆子的提议，又跟着这闷葫芦一样的男人，方才注意到四周探寻的目光，竟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她走上前几步，悄悄勾住墨澈的袖口。“怎么？”

墨澈放缓了脚步，指尖点在小二空空如也的托盘上，示意去二楼落座。“他们怎么都看着我们？”

“不必介怀。”

墨澈冷冽的目光扫视过四周，那些目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夏白安先愣了一下，随后眼皮子乱跳。她以前在电视上见到这样的场景，大部分都是黑老大一个眼神让人噤声。墨澈到底对这些公子小姐们做了什么啊！她小心的贴上墨澈的手臂，低声问：“这里大多都是百川书院的学生，莫不是你之前当先生的时候，给他们来了些什么下马威？”

“只是有些不长眼的学生罢了。”

“你打人家了？”

“不必打，文学生聊两句便能黑着脸走，武生，只要拧了手臂，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的确是个狠人。不过做的事情，作为先生来说也没有太过逾矩。她这才放心的跟着墨澈来到二楼，刚一落座，她和墨澈两人便分别点了些菜色，倒是店小二认得这两位客人，听到鸡蛋羹的时候，愣了半晌。“夫人，你们今个儿可没带着孩子，实在不必点这些孩子的吃食。”

两人具是一愣。倒是墨澈最先反应过来，略有头疼似的揉了揉额角：“那就算……”“但这些真的是我喜欢吃的。”

夏白安突然开口，边无奈的撑着半张脸，“桃花糕桂花酥、鸡蛋羹水煮鱼，都是我爱吃的，难道不是孩子就不能点了吗？”

墨澈的指尖僵硬了一瞬。店小二这才发现做错了事儿，连忙躬身道歉：“对不起，小的还怕两位是顾念着家里的孩子，毕竟京城里不少权贵如今都偏好口味重和辛辣的。”

“我不是很能吃辣。”

夏白安笑着摆摆手，正想打发店小二，突然想起什么，嘱咐了一句：“不过墨澈喜欢口味重的，他方才点的菜，加点辣和重料也没事。”

“晓得咧，马上就来！”

店小二笑眯眯的下楼去。墨澈看她：“原来你口味如此清淡，平时倒是没见得。”

“我吃的也不算清淡，只是孩子吃的东西我都挺喜欢的。”

夏白安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又道，“所以，你这次叫我出来，是想讲什么秘密吗？”

“什么？”

墨澈的脸上难得露出茫然的神色，就连倒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夏白安不解：“你单独带我出来，不是为了谈论什么事情吗？”

墨澈沉默。夏白安又道：“你不是嫌弃家里人多不好说话，才特意借着庆祝，带我到外面下馆子的吗？”

墨澈的嘴角跟着低沉了几分。他终于放下手里的杯盏，那双闪着幽幽寒光的丹凤眼朝她扫来。“没什么名目，便不能陪你出来庆贺一番吗？”

“啊，哦，原来是这样。”

夏白安尴尬的挠了挠脸，她又偷偷的看了墨澈一眼，见对方又低下头去泡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谈事情，也不聊孩子。那他们单独出来下馆子是为了什么？为了背着孩子们吃独食吗？夏白安又悄悄看了墨澈好几眼，见对方动作如常，似乎很是淡然。但她坐在墨澈对方，却是如坐针毡，脑子空空。总觉得好尴尬，此时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才好……“你很拘谨。”

墨澈单刀直入的发了话，丹凤眼里染了几分揶揄的笑，“与我同来酒楼，便如此的介怀吗？”

“没有！”

夏白安鲤鱼打挺似的坐直了身子，眼神乱飘，“我就是觉得这么安静，不自在。”

“你喜欢热闹？”

墨澈挑眉看她。“看书时不喜欢热闹，治病时不喜欢热闹，平时更喜欢热闹些。”

夏白安回答的老实。这句话刚说完，墨澈便起身，带着她去了吵吵嚷嚷的楼下。那些怪异的目光又追了上来。可夏白安却只觉得墨澈拉着自己的手里，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一楼大堂的桌子更小，墨澈更是带着她坐在唱小曲儿的台面旁边，两人对坐，桌面却小小的。比包厢里更近，耳边的喧闹都不及心跳声来的快。真奇怪，她不会是得了什么心脏病吧。夏白安赶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墨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并不会热闹，但也不讨厌。”

夏白安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她瞪圆了一双眼打量着墨澈。和初见时太过不同，病弱的躺倒在床榻上的俊秀男人，此时却已然是器宇轩昂的翩翩公子，那双丹凤眼本该显得狡猾通透，能轻易看透了他人的心。但现在……“噗——”夏白安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次轮到她为墨澈添一杯苦茶，“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什么事情喜好都藏在心里等人猜，今日突然直接说出口叫，还挺可爱的。”

墨澈本听见那声笑还想蹙眉，此时却见夏白安笑的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本就不多的怒火消散殆尽。但他仍是稍稍冷了眼神，故作严肃：“可爱并非是形容男子的。”

“我喜欢的，一概能用可爱来形容。”

夏白安执拗的开口。只是她只低头看着一根茶叶慢慢漂浮起来，大喜：“有茶叶飘起来了，今天肯定有好运。”

对面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异，旋即只是勾了勾嘴唇，将她那杯茶拿到自己面前：“你的好运，我收下了。”

“嗯？”

夏白安眼睁睁看着那杯代表幸运的茶消失不见，“怎么这样！”

“我高兴。”

“真是霸道。”

“嗯。”

墨澈回答的风轻云淡，夏白安只气鼓鼓的吃着桃花酥，嘴里和心里，却都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