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码头灯火通明，长灯连成线，将深夜的黑暗隔绝在外，独留下丝竹声不绝于耳，奉着达官显贵，藏着绫罗舞娘，入那画舫听曲儿小坐。墨澈夜里换了一声蓝灰的长袍，腰带上挂着翡翠，绝非凡品。他背后跟着一个阿高，阿高仍是仆从打扮，眼神却又前所未有的锐利锋芒。“老爷可别忘了，有什么东西问一问。”

“嗯。”

墨澈了然，对他轻轻一扬手。阿高当即收敛了冰冷的神色，朝着黑暗的巷口里稍稍一摆手。与他穿着打扮一样的男人走出来，男人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躬身的走到墨澈背后的另一边：“老爷。”

“阿影。”

墨澈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者便抬起身子，跟阿高并肩而行。三人来到和齐卫国约定好的画舫前，几个仆从热情的将他们带了上去。画舫上吵吵闹闹，已然有不少京城的公子哥和大人们喝酒作乐，左拥右抱的大放厥词。而齐卫国则坐在角落的一处，正搂着个柔弱无骨的女子亲昵，发现墨澈前来，才指尖轻轻一勾，勾了姑娘的一缕发，柔声道：“等会儿再过来。”

姑娘红了脸，羞羞答答的扭腰离开。转脸，那姑娘又悄没声的落入另一个大人的怀抱，笑的羞涩，指尖却大胆勾了那人的腰带。墨澈敛眸，来到齐卫国身边坐下，微微一拱手。“齐大人。”

“不必拘谨，今个儿大家到这里来，都只是为了找乐子。”

齐卫国大方的为他倒了一杯酒，突然对里面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两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便赤足踏来，在这冬日甲板上亦不觉得寒冷，轻柔如羽似的飘落在墨澈的两侧，一左一右的搭上他的肩膀，媚眼如丝。“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却是个新面孔。”

“今夜，定叫公子难忘。”

两位女子缠绵而上，墨澈脸色自若，反而静静的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醇香美酒，丹凤眼里不见欲色，饶有兴趣的看向齐卫国。“山匪之事，大人可安排妥当了？”

“这，墨澈，美人在侧，怎么好聊……”“美人？”

墨澈此时才低头打量着两个姑娘，一个美目含春，另一个则细腰如蛇，脸蛋却都算是个顶个的好。只是……墨澈捏起其中一人的下巴，见那女子娇羞的低了头，眼里却喊着勾人媚意，反而笑了。“故作姿态，倒不算是美人。”

语毕，他在齐卫国惊愕的神色里，径直甩开女子的脸，女子一时不稳，整个人几乎跌了出去，茫然无措的摸着被捏红的下巴，满脸无措。另外一个女子俨然也被吓到，手腕却被墨澈扣住，拉至近旁，仔细端详。“身如蛇，心可能比蛇更冷？”

“大人……”女子一瞬慌了神，还未反应来，墨澈已然抬手将她推开。阿高和阿影分别将两人扶起送走。而墨澈则掏出帕子，慢斯条理的将碰过二人的地方细细擦拭干净，头也不抬的告诉齐卫国。“齐大人，可能说正事了？”

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耐，还有淡淡的压迫感。齐卫国那被酒精侵蚀了大半的脑子还是没转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墨澈的话，接着说下去。“那群山匪自从难民之前就让皇上头疼不已，没想到你外出巡逻竟发现了老巢，将人一网打尽，皇上得知我们禁军立功，也十分高兴……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将这么大的功劳，都给我。”

墨澈仍擦拭着指尖，喉咙里却溢出一声轻笑。“日后，我还需要齐大人照拂。”

“好说好说。”

“只是，我听闻这些山匪似乎和洪尧部落有一些关系。”

墨澈淡淡开口。齐卫国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墨澈：“当真？”

“我也只是听见些许传闻而已。”

“只是传闻而已，那就好。”

齐卫国突然放下了酒杯，头疼不已的揉了揉额角，“洪尧的事情，照我们禁军的角度来说，还是少插手的好。”

墨澈此时才回头看他：“为何？”

“自然是因洪尧部落留下的祸患，剩下的千人看似不多，却在黎国各地煽风点火，挑起内乱，这数年间闹了多少事情来。皇上这两日本就因为这些事情而在朝廷上发了火，我们自然对这些事情敬而远之。”

齐卫国十分头疼的看了墨澈一眼。他本来是看不惯这个毛头小子。不过他今日直接将山匪的功劳都交给自己，还特意画了地形图，做了计划交给自己，让自己获得全部功劳，可谓是诚意十足。齐卫国对墨澈自然欣赏了几分，想到他的武艺，也觉得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今夜，他本想用美人拉拢。不料墨澈对那些女的不感兴趣，此时反而提起正事，却如此在意。他突然笑了：“你怎么对洪尧部落的事情这么感兴趣，难不成，你想到时候离开禁军苑，到外面的军队里立功吗？”

“有何不可？”

墨澈反问。“禁军苑差事轻松简单，别人挤破头还进不来，你竟想着出去？”

齐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可好好想清楚了。”

墨澈却慢慢掀开齐卫国的手：“齐大人也要想清楚，留下我这个人在你手下好，还是与我合作，让我在外立功，与您同进退的好。”

这一瞬，四周的丝竹声突然从齐卫国耳朵里消失。他怔愣着回头看向墨澈，看着墨澈波澜不惊的眼，舌头却有些打颤。“你说什么？”

“禁军苑，只是我的垫脚石。”

墨澈递给他一杯酒，“齐大人应当看见我的本事了，若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禁军的功劳，您都拿去。我，去拿我想要的东西。”

齐卫国的酒意彻底消失无踪。他猛地挺直了脊背，捏着手里的杯子，冷然的盯着他良久。是留下墨澈这种武功了得、功勋卓著的人当下属。还是放任他向外飞，与自己并肩而行。齐卫国沉默良久，沉下脸来：“你太过狂傲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过是说你我的未来罢了。”

墨澈举杯，和他杯盏轻轻相碰，声音却寒，“一山不容二虎，齐大人想看到这种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