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前的灯火连成片，青楼外的栏杆处，倚着天仙似的姑娘，一个个媚眼如丝，浅笑连连，纤纤素手轻轻抬，便能夺了路过公子的魂儿，叫人踏入温柔乡。而在门前形形色色的公子哥之间，两道薄纱覆肩的身影翩然而过。神思不清的醉鬼提溜着酒坛子，看得眼睛发直，歪歪斜斜的靠上了前，笑的猥琐。“姑娘生的如此美艳动人，是哪家的姑娘呀？”

男人作势便要伸手去抓那一把缥缈如雾的薄纱。手腕处却觉得细密的刺痛。眼前的姑娘眉眼上挑，凛冽之余也不失温柔，唇角勾起，俯身上前，借着宽大的袖口折了十三根银针，刺入男人的手腕。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陡然响起。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瞧来，女子却只是以团扇掩面，悄然退回到姐妹身旁：“啧，难闻。”

几道目光又疑惑的看向了踉跄着跌落在地的男人。干燥的地面竟洇出一片水痕，男人的裤子都湿了大半，尿骚味骚的路人纷纷退避三舍。“看见个姑娘，便激动成这副模样，真是没教养。”

“丢人现眼，快走快走。”

公子们纷纷离开，而那两位捏着团扇的姑娘也低笑几声，隐入人群之中。背后不远处，墨澈下马车，远远看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那背影，倒是和夏白安极其相似。就连倾身上前，故意叫人放下戒心，实则动手的举动，也未免太像。可夏白安，怎会在这里？他回头吩咐阿高：“跟上那姑娘，看看真容。”

阿高却没有挪动，只是担忧的看向背后被人搀扶着下马车的云雪：“老爷一见倾心，也不可误事。今日可是能直接见到孙太尉，若是能被美言几句，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墨澈眉头微微一挑。云雪已然借着两人说话的间隙，翩然上前，打量着墨澈今日这一身灰紫长袍，金线繁琐游弋于袖口，黑腰带镶翡翠，面容稍作点缀，便是翩翩公子，举手投足更看不出半分寒门子弟的背景。云雪不由得骄傲的一抬下巴，自顾自的迎上前，与他手臂相贴。“孙家小姐知晓我倾心于你，我还未来得及解释你我已然只是知己朋友。只今日孙太尉在场，我也不好胡说，届时他们若说谈论我们二人，且忍耐一番，等下次太尉不在，我自会解释。”

阿高的眼皮子一抽，这甚至都不能算是借口。可云雪开了口，墨澈自然无法拒绝。云雪知道太多洪尧的事情。只是需要他付出一点代价才能知晓。墨澈微微点头，凤眼微微一挑，便惹得云雪耳尖发红，他只道：“走吧。”

“好，那到时候见了其他朋友，你可不能轻易拂了我的面子才好呢。”

“知道。”

墨澈微微颔首，跟着云雪踏入最大的一条画舫之上。画舫上已然零零散散坐着许多公子小姐，而其中一人着白色长裙，裙摆拖曳至墙根处，而她泰然坐在那里，瞧见云雪，才微微抬起酒杯。云雪莞尔一笑：“那人便是孙太尉的女儿，孙敏敏，她可是孙太尉老来得子的女儿，宠的不得了呢。”

说完，云雪带着墨澈上前。孙敏敏的眼神本还轻蔑，却在看见墨澈的一瞬，手指一顿，酒杯陡然停下，几滴酒液飞溅到脸上，她才恍然回神，目光紧盯着墨澈：“不曾想校尉大人如此青年才俊，怪不得能笼络住京城云雪大小姐的心呢。”

“敏姐姐可别调笑我了，人家成了婚，不过都是年岁差不多，哄他过来坐一坐罢了。”

云雪带着墨澈入座。孙敏敏淡笑：“是是是，云雪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笑着，眼底却是十足十的轻蔑。若真只是带着校尉过来见见世面，玩乐一番，为何不带上他家里的那位夫人，反而是带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丞相府大小姐？主座两侧的公子小姐们心里门儿清，面上却无人戳破，不过是时不时耐不住脸上的淡然，朝着云雪投来轻蔑的神色罢了。墨澈将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又见云雪没心没肺的笑着，心里烦躁。他倒是习惯了夏白安的看破不说破，装傻充愣快乐度日。面对云雪这般容易飘飘然的女子。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墨澈的眼神又沉了几分，举起酒杯品了一口。旁侧的孙敏敏又开了口：“之前听闻校尉大人乃是出身寒门，今日一见，校尉大人倒是比许多京城权贵，还要礼数周全呢。”

“百川书院教得好罢了。”

墨澈头也没回。孙敏敏笑着，眼底却燃起几分斗志，轻轻一抬下巴，又笑道。“那校尉大人今日前来，是想见识见识这画舫的夜里风光，还是玩一玩我们这些不入流公子小姐们的飞花令呢？”

“孙小姐说笑，我今日前来，无非是做各位公子小姐的话头，选不得，没得选。”

“这话，听着倒像是云雪大小姐要挟你来似的。”

孙敏敏掩嘴轻笑，“不过，校尉大人的说辞，圆滑却不失傲骨，且你不将外人的目光放在眼里，本小姐的确是多几分欣赏。”

“谬赞。”

墨澈举起酒杯，朝着孙敏敏轻轻一抬。孙敏敏见状，也举起自己手里的酒盏，回了墨澈一盏，眼底多了几分好奇。唯有云雪坐在二人正中间，半个字都听不懂。她只好扯花头的将墨澈的目光拦下：“孙敏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惯会这些拉拢男人的手段，你可别被她诓过去了。”

“嗯。”

墨澈当即收回了目光，懒得看云雪一眼。她根本不明白，孙敏敏这一番话是为了什么。而孙敏敏也收回了目光，反而对丫鬟摆摆手：“方才听来，这墨澈的确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说话不得罪人，是个可以引荐的。”

“还是小姐高明，先试探一番他的深浅，再看太尉大人上不上甲板应声。不然这丞相府大小姐推来的人，便是个草包，咱们还得接，那可真是冤大头。”

丫鬟笑盈盈。孙敏敏却又没忍住，多看了墨澈一眼：“幸好，他不是冤大头，叫爹爹来甲板上坐着玩乐吧。”

背后，船夫收了船锚，大喊一声：“起船！”

码头上，两艘大船都从码头驶离，往湖中心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