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陇西披上了银装,万物好似枯寂一般。 “西北的天,真是够邪性的。”
周遇吉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走进暖洋洋的帅帐,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不少,“曹帅,招待不周啊,我勇卫营可和那些地方官比不了,山珍海味是没有,不过知道你要来,我可是特意差人,烤了一只全羊,酒是喝不了了。”
“哈哈,你们勇卫营的伙食,要比神机营好太多了。”
曹文诏闻言大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在洮州卫那边,见天啃的都是干粮,都快不知道,这肉是什么味儿了。 赴陕平叛这般久,我甚是想念京城的美食啊。 对了,此次来你陇西,别的都好说,唯独那四万套战袄,可一定要给足啊,神机营是真等不了了。”
“放心吧曹帅,全都给你们备齐了。”
周遇吉微笑着说道:“金参赞过去一个多月,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忙着给咱们筹措过冬的御寒之物,还从汉中和南阳等地,筹措来一批粮草。”
“唉…金参赞也够不容易的。”
曹文诏轻叹道:“十几万人马的吃喝拉撒,全靠平叛前指撑着,我可听说洪总督那边,为粮草供应都快愁坏了。”
“是啊。”
周遇吉神情感慨道:“自陕西境内的诸流贼,被咱们用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法,驱赶到西北之地,勇卫营和神机营的粮草供应,全靠平叛前指负责筹措和调运。 金参赞这边的压力,可一点不比咱们小。 不过这一路打下来,最受苦的还是陕西百姓啊,听说陈巡抚这边,在金参赞建议下,也筹建赈灾行署了。”
“这倒是好消息。”
曹文诏眼前一亮道:“将陕西所辖各府县的灾民,全都组织起来,只要不让他们饿红眼,那就不会再爆发叛乱。 先前我还有些担心,咱们率部在前,挤压诸流贼的活动范畴,如果后方再出现叛乱,那就算功亏一篑了。”
“山陕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周遇吉朝帅案走去,抽出一份公函,转身递给曹文诏,“你看看吧,这是山西那边的情况,靠着赈灾行署这一地方衙署,可是做了不少事情。 陛下就是英明神武。 当地方的赈灾事宜,不再让各府州县的地方官员经手,那贪腐的情况就缓解很多,还能组织灾民复产复耕。”
伸手接过周遇吉所递公函,曹文诏认真翻阅起来,当看到山西那边,已开始整饬驰道,整修水利设施,眸中掠过一道精芒。 这是好事情啊。 驰道和水利,倘若能全面整修出来,那对山西今后的生产,能起到积极的作用,或许灾情都能跟着减缓不少。 “此次邀请曹帅过来,有件事情想和你商榷下。”
见曹文诏脸上露出笑意,周遇吉神情正色道:“那批劫掠暗藏的金银,本帅想着能否派人全都挖出来。 三成移交陕西赈灾行署,叫陈奇瑜能有效组织灾民,在陕西境内更好的行以工代赈事。 两成移交流贼平叛前指,让金参赞这边的压力,能相对应的减轻些。 剩下的那批金银秘密押解进京,毕竟陛下这边,需要开支粮饷的地方很多。 当初咱们勇卫营和神机营,尊奉陛下密诏,伪装成各部流贼,细节那些地方上为非作歹之辈,在陕西形成的影响很大。 恰恰是这个原因,使得陕西上下抗击流贼的决心,是空前高涨,这也使得咱们不敢轻易去调动这批金银。”
“可以,这股风波算是度过了。”
曹文诏沉吟刹那,皱眉说道:“当初我也在想这件事情,就这般窖藏那批金银,短时间不算什么,时间久了也不太好。 趁着现在各线没有大的战事,抽调一批可靠的将校和精锐,分批挖走那批金银,押送到各处去。 金参赞转递的辽前军报,我看了以后很兴奋,不过也清楚陛下这边,所面临的处境是何其大。”
“是啊。”
周遇吉轻叹道:“一个流贼叛乱,一个建虏叛乱,当初就像是两座大山,压在朝廷的身上,让人喘不过来气。 现在靠着陛下的决断,这两座大山有松动迹象了,咱们不能只顾自己,不替陛下分忧和考虑啊。 先前我还有些不太明白,为何陛下不叫我们一鼓作气,跟这些流贼硬撼到底,现在想想,还是陛下英明啊。”
“不错,单单是各地官员的态度,包括那帮权贵士绅的做法,这般结硬寨、打呆仗的成效,无疑是最好的。”
曹文诏点头表示认可道:“咱们真要是不顾一切的,跟那帮流贼硬撼到底的话,只怕勇卫营和神机营麾下,不知道损失多大。 看看咱们这一路平叛过来,陕西治下各地卫所,都糜烂成什么样子了,拖欠粮饷这般严重,更别提吃空饷喝兵血了,朝廷就算是再怎样充盈,也满足不了那帮贪官的胃口啊。 我就是不明白了,此前呈递到御前的密奏,有几封了,为何陛下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呢?”
回想起这一路平叛,所经历的种种,所看到的种种,曹文诏的内心深处,就涌现出难掩的怒意。 当初山陕境内爆发流贼叛乱,纯粹是官逼民反所致,错非是这一根源的话,但凡有任何一条活路,都不会有这般多的人造反。 “或许陛下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遇吉神情正色道:“别忘了,那陈奇瑜接任陕西巡抚后,可是先后杀了不少的贪官污吏。 陕西官场的风气,也在一点点改变。 现在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张献忠这帮流贼,已汇聚在临洮府、陕西行都司的范畴内。 虽说现在他们麾下聚拢的叛军,规模相较先前少了很多,不过整体战力却提升很多。 就算想整顿这些弊政,那也要确保前线稳定,不然前后两方都乱起来,朝廷只会变得更被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曹文诏双眼微眯道:“哪怕打上几年,也必须堵住他们的路,不叫他们祸乱山陕,并设法剿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