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色会所与F国不同,这里只有女人,老女人,哄着他的女人。她们一掷千金,只为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脸。在这里,他永远是在上面的那个,当然,特殊癖好除外,总之,再没人敢把脚踩在他脸上。二楼尽头最大的房间,就是贵宾房,简景辰熟门熟路的走到门口,敲了两下,便直接推门进去。他预备了最得体又勾人的微笑,可进门看见的,却是夜冥。笑容僵在脸上,简景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躲在门后的夜冥手下擒住,按倒在光洁的玻璃桌面。那张已经保养得比女人更白皙水嫩的脸,因为挤压而变得扭曲。“小宝贝,捉迷藏的本事又精进了,你可是让我好找啊。”
夜冥双脚叠放在简景辰面前,他甚至能清楚看见那价格不菲的鞋上醒目的商标。简景辰应该求饶,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也许这只是个噩梦,等睡醒了,就好了。但很快,昂贵的威士忌流过他脸上,流进他的鼻子,呛得他喘不上气,简景辰不得不接受现实——这不是梦,夜冥还是找来了。“咚——”夜冥将空酒杯摔在桌上,亲自伸手,捏住了简景辰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你不是很会勾引人吗,嗯?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发骚的,你骚啊!”
夜冥越说越用力,仿佛要将他的下巴捏碎。简景辰终于忍不住要求饶,但却张不开嘴,只能用眼神哀求的望着夜冥。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不想死。“一条好狗,是不会认两个主人的,可你总是不长记性呢?”
“你早知道霍言琛和简凝的关系,却在我面前闭口不提,看来你真的很想我被一网打尽。”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抓进去,就没人能关得住你了?”
简景辰嘴里涌起腥咸的味道,他只能歪着嘴讨好,“我没有,主人.......”“哼,”夜冥冷笑着将手抽走,抬脚踩在桌面上,“呸”的吐了口唾沫上去,“那就证明给我看看。”
“舔!”
夜冥的手下将他的脸怼到鞋面上。“我舔!我舔!”
简景辰赶忙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夜冥的脚,忍住胸口作呕的滋味,咬牙将脸埋上去,来回摩擦......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真是条好狗。”
夜冥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感受到上面发胶的顽固时,又故意加重了力度,将发型揉成一团乱遭,“乖乖的,替主人把简凝找来,不然——”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大手猛地掐住简景辰的脖子,“你这条狗命,就到此为止。”
“我去,我一定把简凝找来,主人,我最听主人的话......”——又过了一周,景盛的生意回归正轨,霍言琛总算能松口气。难得不用加班,原本打算去看简凝和孩子,上车后,却临时改变主意,去了老宅。霍老夫人正在吃晚饭,霍言琛进门,她只偏了偏头,又继续慢条斯理的喝汤。霍言琛远远的看了两秒,然后解下外套,走过去坐下,“韩叔,添副碗筷。”
“诶!”
祖孙俩难得一起坐下来吃顿饭,韩管家虽然是外人,也不免替他们高兴,立刻去把东西拿了过来。即便如此,饭桌还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霍言琛给老太太,挑了块最嫩的鱼肉夹到碗里。难得他主动示好,霍老夫人也很给面子的夹起来吃了。片刻,便率先打破沉默,“今天怎么想起回来陪我吃饭了?”
“从前回来陪您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霍言琛淡淡道。“那么,大抵是我老了,都记不清上回是什么时候了。”
霍老夫人又开始阴阳怪气。霍言琛动作一顿,从善如流道,“从您遇着简慕雅那日起,便没有了,时至今日,六年有余。”
“就算它七年吧,”霍老夫人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又还有几个七年呢,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跟我赌气?”
霍言琛垂下眼帘,忽地陷入沉默,沉思良久,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正襟危坐。“祖母。”
霍言琛郑重其事的看着老太太,“我要和简凝结婚了。”
“你——”“您且先听我说完。”
霍言琛没给霍老夫人开口的机会。“祖父,我父亲,母亲,接连病故,所剩血亲,唯你我二人,祖母教养,言琛一直铭记在心,未曾相忘。”
“但——”“所谓血亲,不过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孙子早晚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祖孙相处,不止七年,您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我的秉性,若是得不到简凝,其他任何人我也不要,往后的十七年,二十七年,大抵都要十年如一日的独身一人。”
“更何况,当年,与我发生关系的,并非简慕雅,而是简凝,这些年,您误信简慕雅,对简凝先入为主的厌恶,如今简慕雅的嘴脸败露,难道不该给简凝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您孙子的母亲?”
“一个为了给长辈治病,不得不典卖自己的贞洁的女人,再多不好,总有一个孝字,六年,她独自带着我的孩子生活,我已愧疚难当,若是不能为他们母子负责,我也无颜再说自己是霍家子孙。”
“您的身体久不见好,我也不愿与您再起争执,要么,我终身不娶,此后亦不再在您面前提及简凝和我的孩子,一人给您养老送终,要么,堂堂正正的将简凝娶进来,做我霍家的儿媳,我们一家,侍奉您晚年,祖母,您养育我一场,做决断吧。”
他说完,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只有厨房佣人切水果发出的细微声响。霍老夫人和霍言琛隔着一张餐桌,沉默着僵持,气氛一度降至冰点。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老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放下筷子,拄着拐子便离开了餐桌。“祖母,”霍言琛起身叫住她,“您若不说,那言琛唯有任性一回了。”
良久,霍老夫人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这十几年,你同我说过的话,都不及刚才为那个女人争取时说的多,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