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沐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太太居然颇通中医验方配伍之理,一开口就直点要害,跟街边鸡毛小诊所里那些坐堂大夫比起来,老太太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反正挺唬人的。 “失敬,失敬!既然您老如此博学,那您对市场上销售的中草药应该也了如指掌了,以您家的经济条件,他们拿着方子肯定会去外面最好的药店,那里出售的连翘多为‘青翘’,很少有‘老翘’,青翘长于清热解毒,极易伤胃,老翘质轻透散,长于透热达表、疏散风热,而您却又是脾胃虚寒的症状,而且已经持续了7年以上,用‘青翘’那不是雪上加霜吗?用‘老翘’又药不对症,更何况,现在的药店已经很难买到老翘了,晚辈愚钝,这样解说,不知您可否接受?”
业务精熟,病情熟悉,边沐说起话来自然侃侃而谈,不卑不亢。 听完边沐入情入理的解释,吴老太太不吭声了。 “您要不反对的话,那我就继续说了,您平时饮食太过精细,肠胃被养得过于娇气,急须调养调养,药熬好之后,只相当于一副药引,真正解决问题的是‘窝窝头’,纯玉米面的,如果可能,尽量做得粗糙些,考虑到您很久都没有吃过这种食物了,一开始,我们可以往里面掺点白面,也可以把汤药和到面里一起蒸,以后可以慢慢调节成纯玉米面的,形状呢!就捏成‘牛角酥’那种样式,大小嘛!两口吃一个为宜,一日三餐,顿顿得有,原则上,每餐三两三,一开始,您肯定吃不了那么多,酌情往上加就是了。”
边沐耐心地将具体细节交代了一下。 沉默片刻,吴老太太沉着个脸,很不高兴地问道:“你不会安排我成天就吃这个吧?”
“那不至于,每天早上,加两个白水煮鸡蛋,只吃蛋清,不要蛋黄,晚饭喝点糖盐水,还是吃窝窝头,蔬菜、水果之类的都减掉,肉类食物更是一点儿也不能沾。”
边沐笑着解释道。 吴老太太不由地冷笑几声。 “你跟我上辈子有仇啊?!这是准备把我的营养消减到最低标准,然后活活耗到各个脏器渐渐衰竭再要我的命?!”
此言一出,除边沐之外,在场众人当时都吓了一大跳。 吴老太太说话那口气、那神情、那架式……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边沐笑了笑,起身冲吴老太太微微欠了欠身。 “您老说笑了,粗食难咽是真的,我们医院每天会派护士过来询问、登记各种生命体征的,只要指标一变,我立马给您调整。”
“嗯!还不错!丽津好歹也是千万级人口大城市,怎么也得出几个象样的大夫吧!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有啥话你跟我儿子说去吧!我累了,得歇着了!”
吴老太太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撇了撇嘴,边沐也不跟她计较,冲吴老太太儿子笑了笑,招呼着两位女同事离开主卧回了大客厅。 根据院办提供的资料,吴老太太的儿子姓萧,医院登记信息显示,他应该是一家大型玩具公司的董事长。 “萧总!方便给您号号脉吗?”
忽然,边沐提出给萧董事长把把脉。 略微迟疑了一下,萧董事长笑了笑。 “谢谢!最近睡眠不是很稳当,如果有必要,还请边大夫开个方子调养调养!”
萧董事很会说话,算是给足了边沐面子。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边沐提出的这个要求其实非常勉强。 到底是大户人家子弟,萧董事长还真是有涵养。 边沐凝神聚气地号了会脉,心里的疑虑基本都落实了。 “不好意思!萧董!可否借一步说话?”
边沐好象有什么忌讳似的。 一听这话,萧董事长一时没有明白边沐啥意思,不过,他对边沐印象挺好,既然边大夫打算避开众人,肯定有什么要特别嘱付的。 “那咱们上书房谈吧!”
说罢,萧董事起身朝小书房走去。 边沐紧随其后,武大夫等人则留在客厅待茶,萧董事长爱人连忙招呼女保姆给众位医护人员弄点糕点、时鲜水果、坚果……之类的小吃。 …… “萧总!本来我不该打听您家的家务事的,不过,事关您母亲的健康,我不得不多说几句,还请您不要介意。”
落座之后,边沐笑着客套了一番。 “没关系,有什么特别要嘱咐的边大夫尽管直说,我们家没什么禁忌的,是不是老太太情况不大好啊?”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您跟吴女士之间似乎并无直接血缘关系,这么说,您介意吗?”
一听这话,萧董事长不由地微微吃了一惊。 “通过号脉看出来的?还是你们医院原本就有相关信息?”
萧董事惊讶地问道。 “跟公立医院相比,我们这种医院平时比较注重采集患者及家属的详细信息,有些地方做得也有些过份,不过,确实是从维护患者健康角度考虑的,只是方式方法难免流于简单,不过,您放心,您家的一些隐私方面的信息我并没有看到多少,纯粹是通过号脉觉察的。”
“是吗?我倒是挺好奇的,边大夫可以具体说说吗?”
显然,萧董事长不大相信边沐所说。 能混到大公司董事长那种位置,没点智商肯定是玩不转的。 “中医诊病有‘望诊’之技,‘望诊’技术又包含‘骨相’法,从‘骨相’角度,您跟吴女士的血脉关联连二度都不到,如果你们是亲母子关系,关联度至少得达到六度才行,基于这一特征,再参考脉象,我基本可以断定您二位应该没有直接血缘关系。”
边沐据实以告。 “听着很是玄妙,说实话,我还是不大相信,不过,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跟我妈确实没有血缘关系,我父亲跟我妈是二婚,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高中都快毕业了。”
“明白了!那她亲生儿女共有几人啊?”
“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去逝多年了,女儿就在本市,不过,我们平时没什么来往,我妈跟她女儿关系闹得挺僵的。”
“她女儿多大了?”
“四十多了吧!我跟她也不熟的。”
“她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在农贸市场卖鱼,好多年了。”
“你们两家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吗?”
“几乎没有,边大夫打听这些……对我妈的治疗有什么积极作用吗?”
萧董事长开始表现得有点警觉。 “是的,如果方便,我想跟她女儿见一面,当然,前提是您、吴女士、吴女士的女儿,你们三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时间、地点,大家都好商量。”
“呵呵……说实话,我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我相信你是为了治病才提起这事的,那不如这样,回头我跟我妈商量一下,她要是同意,我就帮你们联系一下,时间、地点协调妥当,我派车接你。”
“好的!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打明天开始,我们医院的护士每天过来两趟,希望您母亲能如实填写相关表格,我将根据那些表格反馈的信息为她调整治疗方案。”
“好说,好说!我送送你!”
“您客气!”
说着话,二人有说有笑地从小书房出来再次回到客厅。 萧董事长夫妇非常明礼,一直目送边沐他们乘车渐行渐远,夫妇二人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