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石县是所正规的二级甲等综合医院,医护人员的业务素质自然没问题,边沐早就将相关医嘱告之了陈毓蓉副院长,后续治疗他也就不再插手了。 依照院内约定俗成的“规矩”,骆总依旧还是匡衣衡主任的病人。 边沐所作所为最多也就算是参与了一下会诊而已,匡衣衡死爱面子,边沐得给他这个脸面。 一直待到快下班了,诊室里还是没见着一个病人,收拾收拾边沐这就准备下班了。 正在这时,总护士长蔡大姐出现在诊室门口。 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蔡护士长笑着说道:“还是你厉害啊!骆总已经开口说话了,你是真敢下针啊!我听他们说,骆总当时就休克了,杜县长、院领导们全都吓坏了!要说还是陈副院长定力够牛,那叫个指挥若定啊!怎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继续扮演幕后英雄?”
淡淡笑了笑,边沐随口回应道:“我说不去吧,您一个劲催我,现在麻烦已了,您又激我,我很为难嘀!”
“少来!我就不信你心里就那么坦然。”
“都是同事嘛!还能怎么着?抢在匡主任前头死哈那位骆总?!顺杆往上爬一爬,有意思?!”
“也是!对了,上回给你介绍那房子看得咋样了?”
蔡护士长随口问道。 “我妈嫌贵,没谈成!”
“月租800还嫌贵?那是什么地段啊!伯母还真……” “有什么办法,我妹明年可就高考了,以她那成绩能顺顺当当上个一本就算不错了,杂七杂八费用加一块儿一年不得两三万?我家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妈不拼命省钱还能咋的?!”
“倒也是!那你还开什么小处方啊!钱钱挣不到,还把同事得罪一大片,真不知道你图了个啥!”
“医者仁心,明明十几块钱就可以解决问题,非要昧着良心开大处方、多开方,外加几乎不起什么作用的西药,合适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敢面对祖师爷吗?面对天地,坦然吗?!”
“得!又激动上了!不跟你掰扯了!我那边还有事呢!房子租好了跟我说一声,省得我还替你操着心呢!”
“那是一定的!让您费心了。”
说着话,边沐客客气气将蔡护士长礼送出门,回头简单整理了一下也就下班回家了。 …… 边家位于县城西郊外一处没有设置物业公司的老旧小区,小区里犬牙交错地修建了六七栋板楼,最高的一栋也就六层,清一色砖混结构,楼龄最老的已经将近四十年了。 每一栋楼房外墙上都刷有几个斗大的“拆”字,旧城改造的通知书已经送达一年半了,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将被夷为平地。 边家位于5号楼最东面单元,顶楼,东户,公租房性质,边沐父亲不具备申领补偿款资格,自然也不能回迁,没办法,全家人只能四处打听合适的出租房,先搬过去再说。 存车棚早已拆得片瓦不剩,边沐只好拎着自行车一路上到顶楼,将车子随手停放在楼道里。 一层三户,对门张师傅一家已经找到住处,家里已经搬空了,中户刘阿姨一家早就在市里买了房子,房子一直租给一对做小生意的夫妻住着,拆迁在即,那对小夫妻早就搬到别处了,六层眼下就剩边家一户了。 取出钥匙打开房门,边沐先是走到小卧室门前轻轻敲打了几下房门。 “哥!贾老六那帮人又来催了!咱得赶紧找房子呢!”
话音未落,边悦打屋里跑出来报告了一个令人不快的坏消息。 “他们没胡来吧!”
“就是骂骂咧咧的,走的时候还把楼道里的花盆全给踢碎了,气得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边悦气愤地回应道。 边沐兄妹俩自幼习武,遇事向来不胆怯。 “克制一点是对的,谅他也不敢胡来,反正也带不走,几个花盆而已,碎了就碎了,诶!你该上晚自习了吧?”
“正准备走呢!咱妈又上牛三家做肉串去了,咋说都不听,吃过晚饭你还是请她回来吧!”
“嗯!下了晚自习不要自己往回跑,等我接你啊!附近最近都搬得差不多了,路上不太平,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冒险!”
“知道啦!”
说罢,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手里拎着一个干净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教辅资料,边悦一路蹦蹦跳跳下楼上晚自习去了。 透过窗玻璃看着小妹欢快的背影,边沐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边沐每月也就两千出头,绩效工资虽说没多少,从来没他啥事,评分太低,本科室各项福利他也很少拿得上。 平时省吃俭用的,边沐也就积攒了三万出头,交交房租,补贴妹妹一些学费,两项开支一扣除,边沐手上立马可就归零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日子过得不死不活的不说,也攒不下钱呐!说啥也不能让爸妈后半辈子窝窝囊囊在出租屋住到头吧?!”
想到这儿,边沐心底更加烦闷了。 厨房留有剩饭,边沐胃口倒是蛮好的,吃干喝尽就手把厨房里里外外拾掇得利利索索的。 老妈一直坚持上牛三家烧烤摊帮着串肉串给家里多挣点钱,牛三那人做生意一直不大规矩,天知道肉串上到底用的啥肉,边沐兄妹俩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贾老六那人有点儿不讲理,边沐得赶紧找他谈谈,省得他再生出事来惊扰了家里人,老妈那边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贾老六家住哪儿边沐是一无所知,这会儿临时打听都不知道找谁去,坐那儿琢磨了一下,边沐打算出去转转,小县城,走不了多远就能碰上熟人,随便打听着看吧。 早晚温差挺大的,边沐穿得有点少,冷风袭来,边沐不由地将夹克衫拉链往上拉了拉,缩缩脖,边沐朝小广场方向走去。 “小沐!今儿下班挺早啊!房子找着没?”
一位熟识的大叔骑着电动三轮打旁边路过,见边沐走近,特意停车跟他打了声招呼。 “还没呢!您家啥时候搬呐?”
“早着呢!拆迁办那边我还没谈好呢!”
“哦!听说贾老六已经带人催着搬家了。”
边沐试探着回应道。 “呸!那怂货算个屁!让他上我门上试试!踹不死他!少给老子一平米我就拆他们家。”
“您消消气,咱这片房龄是太老了,拆迁也是好事。叔!贾老六家住哪儿啊?”
“咋?!找他有事?”
“也没啥事,随便聊聊。”
“你家不是公房吗?犯得上找他吗?他就一拆迁队小头头,办不了啥事的。”
“呵呵……就随便聊聊,他家离这儿远吗?”
“东三道巷,二排第3家,房顶有个特大号卫星锅,就那儿!”
“谢了!这会儿起风了,您赶紧回屋暖和暖和。”
“有事吱声啊!回头再聊!”
“好嘞!回见了您呐!”
说罢,顶着夜风,边沐朝贾老六家所在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