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在旁边耐心地看这周野吾把所有的检查和检验医嘱都开完了。　　周野吾错的地方还真的很多，都是对医院的医嘱系统不熟悉所指，而陆敏就一点点地给他指出来，并且告诉他该怎么改正。　　“谢谢你，陆师姐，瞧瞧我这……好多医嘱代码都不熟悉。”

周野吾感激道。　　徐若冰几乎就不开医嘱的，平常都是随手丢给其他研究生或者规培医生去开，所以徐若冰也不会开医嘱，根本没有办法教周野吾如何去开医嘱。　　所以周野吾开医嘱完全是靠自己摸索。　　“你说我现在该用什么药比较好，直接上激素冲击吗？”

“夏红秋现在有在服用什么药吗？”

“没有……但是她说自己叫了个男朋友……有在吃避孕药的。”

“男朋友？”

陆敏清晰地记得周野吾告诉过自己夏红秋是个自卑的女孩子，而且脸上有森然而恐怖的红斑……　　这样的情况，竟然有男朋友？　　陆敏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觉得这样有些不尊重人，以貌取人是非常不尊重人的一种行为。　　“也是孤儿院的一个男孩，两个人18岁以后就出来打工了，认识很久了，那个男孩我也还没见过。”

周野吾道。　　陆敏犹豫了一下，眼神中明显是有些意外，里面的情绪很复杂。　　她一字一语道：“避孕药？”

周野吾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嗯，是避孕药，我已经让她停用了，避孕药可能会诱发系统性红斑狼疮，我还给她换了个房间，选了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这样可以尽量减少紫外线照射。”

“嗯，真是我想说的。”

陆敏道。　　“其他方面的治疗，你现在的方案是什么。”

陆敏盯着电脑屏幕，注意到周野吾还在犹豫，并没有开下一步的医嘱。　　周野吾：“物理降温，先控制发热，然后关节疼痛的话我准备选择非甾体抗炎药，然后等这两天辅助检查结果出来，明确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的话，我就准备直接上激素口服维持治疗了，我想了想，其实女孩的各个脏器的损伤并不严重，激素冲击疗法的选择有风险，而且指征不明确。”

陆敏同意。　　“口服维持治疗是会更安全，像夏红秋这样不是非严重的病例，就是长期用激素副作用会很大，你有告诉她可能出现的相关并发症吗？还有用了激素以后的后果。”

“我还没来及告诉她，入院的同意书和知情选择也没有签，我准备到时候把泼尼松的治疗同意书打印出来，然后再和夏红秋进行谈话。”

“嗯，还有抗磷脂综合征的相关检查出了以后要注意，如果有合并抗磷脂综合征，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阿司匹林抗血小板聚集，或者华法林抗凝。”

周野吾与陆敏最终确定了治疗方案，下来医嘱，很快夏红秋就被推去做检查了，就等结果出来，周野吾就能确认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了。　　“口腔……我突然想起来竟然忘记了检查夏红秋的口腔情况，没有确认她有没有口腔溃疡。”

“她有过敏的现象吗？”

“没有，过敏的话我检查过了她的皮肤和既往病史，暂时还没有发现光过敏的证据。”

“我马上去看下她口腔有没有溃疡。”

周野吾径直起身就冲进了病房。　　陆敏看着周野吾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深情，她觉得周野吾还挺有趣的，做事也雷厉风行。　　周野吾冲进病房的时候，左顾右看发现夏红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还是没赶上，应该是去做检查了吧。”

他失落地正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咔嚓的声音，然后厕所的门忽然开了。　　只见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转头面向周野吾的时候，他看见了夏红秋那张有些恐怖的脸。　　夏红秋看见周野吾似乎也是有些意外，眼神闪躲道：“周医生，你怎么来了？”

“你刚刚是在上厕所吗？不好意思，我发现查体的时候没有检查你的口腔，写病史的时候需要，而且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口腔溃疡也是十分重要。”

“好。”

夏红秋坐到了床的边上，而周野吾道：“来，啊……张口。”

“啊啊啊——”　　周野吾点亮检查用的小手电筒，然后仔细查看了夏红秋的口腔内侧，还真的发现了口腔溃疡。　　“你这口腔溃疡多久了，有不舒服吗？刚刚问你病史的时候这么没有告诉我？”

“大概2周了吧，我以为是我上火了，就是个小毛病就没说了。”

夏红秋嘴巴上这么讲，心里却是在担心治疗费，她害怕治疗口腔溃疡又需要其他的什么大量的药物和检查，她实在是不想给孤儿院的院长太多压力了。　　周野吾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什么，说道：“你一个人去检查吗？你男朋友呢？”

夏红秋摇摇头：“他在送快递，他是个快递员，我没敢让他来……”　　“可是这样没人照顾你，很危险啊，你在医院里没人照顾，这怎么行呢？”

周野吾语重心长地训斥了起来。　　房间都是周野吾责备的声音在回答。　　“既然是你的男朋友，他就有义务要照顾你，如果你不叫的话，你让我打电话给他。”

“他也是在赚钱……也是赚我的治疗费。”

“可是……”　　“周医生，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在拖累任何人了。”

周野吾最后还是同意了夏红秋的哭诉，没有拨打电话给她的男友。　　世界上最可怕的病真的就是穷病，周野吾心中忐忑而不安，在医院里他面对不少这样的事情，可是此刻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与自己年纪也差不了几岁，而她的经历却如此坎坷。　　所以周野吾竟也有些同情起来了。　　他没有回到医生办公室，而是偷偷躲进了治疗室，在洗手池旁疯狂的洗手。　　他一遍一遍地洗，手指在颤抖，洗到发肿发白，他觉得心慌。　　“老毛病犯了。”

周野吾心想应该是自己又焦虑了。　　这次是因为替夏红秋的事情而过度感到惋惜，所以情绪一时间没控制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