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裴念他们带下山的野味不能久放。匆匆吃了个午饭,赵兴平和赵兴泽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县城贩卖。伤患赵宜年昨晚被勒令早早休息,没看到他们带了什么回来。不过两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应该收获颇丰。准备新盖的房子已经在挖地基,但柱础石还没全部打出来,所以暂时只请了两三个人帮忙。午饭时,他们见到赵宜年的模样自然是大吃一惊。赵向坤跟他们家更熟些,自然而然开口问。“宜年你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开口,赵向阳抢在前面,按照给杨捕快的说法解释道。“昨天回来路上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我让她先走,结果她慌慌张张,不小心在林子里摔了一跤。”
赵宜年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她爹是怕影响她的名声。说她单独被人跟踪,好像会引别人胡思乱想,但又不能把裴念扯到台面上来。他便把自己说成了昨晚去接她回来的人。闻言,三位村民面面相窥。“竟还有这样的事!”
“赵老三,你认识跟你们的人是谁吗?”
赵向阳摇摇头。“天色暗了没看清。不过我已经报了官,镇上的捕快说会尽快来赵家沟看看。”
空气安静了片刻。赵向坤小心翼翼地揣测,“是村里人干的?”
赵家沟民风还算淳朴,大旱过去之后,几乎没发生过什么要紧事,最多田地里丢几包玉米,现今竟然会有人尾随赵家父女。莫不是知晓他家赚了些银钱,就动了歹念……赵宜年笑着插话道。“这还是要等捕快们调查了才知道!好在我就受了点皮外伤,我爹也安然无恙,不然按捕快的说法,能把那人抓去县衙问罪!”
三人一边在心中猜想是谁,一边暗暗心惊。在赵家父女俩嘴里,衙门说进就进,连那些凶狠吓人的捕快们也能对上话。好像真不是从前,只知道苦哈哈下地的赵向阳一家了!这几日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但山上的日头还不算毒辣。闲聊休息了片刻,三人便准备继续开工。赵向阳再三地催促,赵宜年才搬了个小板凳去院子里晒太阳。把剩下的活,全部留给他和赵兴怀父子俩。竹棚看不到院子的情况,她边晒太阳,边悄咪咪地翻晒院子里的东西。阳光和熙,微风轻柔。简直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乡村小院慢生活。她舒服地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吸了口甘甜的新鲜空气,享受着轻风拂过脸庞的自由感。“咚咚咚!”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惬意悠闲。里正苍老严肃的声音接着在门外响起。“有人没?赵老三,你在家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声音,莫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紧张。“来啦!”
她离门最近,便高声应了一句。站起来,拄着大哥给她做的临时拐杖,一瘸一拐去开门。刚走了几步,就被赶过来的她爹沉声呵止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愠怒,“在这等等,等会我扶你回屋休息去!”
赵宜年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他争论,只能委屈地瘪了瘪嘴。赵向阳去开门。门外除了故作镇定的里正,还站了不少人。上午才见过的面的杨捕快穿着黑色的捕快服,头顶结式幞头,腰间挂了把收在鞘中的长刀,右手握着刀柄,神色肃穆看上去好不威风。他左右两侧,分立着两位和他同样打扮的捕快,也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来开门的赵向阳。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负手而立,一袭白衣如雪,气质淡雅温润如玉,好似天边皎月散发柔和又清冷光芒的人。不是齐锦川又是谁。赵向阳不由愣了片刻。从没想过这几个人会凑在一起上门。耳畔传来闺女充满惊奇的呼声。“咦,你们怎么来了?齐掌柜,杨大哥,里正爷爷,快进来里面坐!”
她自然是跟在赵向阳身后过来的。无奈嘴上利索,脚步却挪得十分缓慢。侧过身让他们进门,打算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带路。赵向阳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张嘴想骂她不听话。但一想到这么多外人,还有个是她东家,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沉声说,“你回屋休息,我来招呼客人。”
赵宜年才不肯走。大白天让她进屋休息,她不得躺到发霉!她嘿嘿地笑,轻声撒娇道。“爹,他们肯定是为我的事来的,您就别赶我走了!我乖乖坐着不动还不成!”
齐锦川走在最后,恰好听到父女俩的小声对话。双眸微闪,忍不住回头瞥了眼赵宜年。眉眼弯弯笑得娇俏可人,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和跟他商量生意时完全不一样。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稳步往前走去。里正是来过他家的。赵向阳扶着闺女走得慢,他便带着几位贵人径直转过茅草屋去了竹棚。过了拐角,正在打的地基便一览无遗。里正愣了愣。这院墙才盖好没几天,赵老三家又开始起新房了?赵向坤三人放下手里的活,同里正打招呼。视线落在几位捕快身上,态度和语气又更恭敬了些。隐约露出几分紧张和不自在。在竹棚坐下后,赵宜年跟她爹说。“不然还是让五叔他们先回去,工钱咱就按一天算给他们。”
她爹点点头,转身去跟三人结钱。家里有活,茶水都是备好的。赵宜年倒了一杯,放在齐锦川面前的桌上。“粗茶简陋,齐掌柜您将就一下。”
说完,又喊赵兴怀过来,给几位捕快和里正搬凳子。笑眯眯地道,“我腿脚不便,照顾不周还望见谅!”
杨武成哪是嫌她照顾不周。是不敢跟齐锦川同桌!刚刚一路上,他都想让齐锦川走在他几个前面。但齐锦川十分淡然地说,“你们才是来办案的人,我怎能喧宾夺主。”
坚决跟在后面。谁都不知道他这一路背上冒了多少冷汗。生怕因为不敬被事后问责。另外两位捕快,似乎也跟他差不多的心理。赵兴怀帮他们搬了凳子,他们也只敢在齐锦川身后坐下。威风凛凛的捕快尚且如此,里正虽什么内情都不清楚,也只敢坐在比他们离桌更远的角落。于是,竹棚里的场面就变得有些搞笑。赵宜年侧着身平直双腿坐在桌一侧,齐锦川坦然坐在她对面,他身后两三步远,正襟危坐着三个彪形大汉和一位有些惶然的老者。搞得跟他们几个是齐锦川的手下似的。赵宜年正欲开口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她家。他婆娑着茶杯边缘,缓缓开口道。“你家,和我想得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