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婳抬头，她的容貌清楚地映进关老眼里。半张脸上的伤疤犹如蜈蚣般丑陋，另半张却美艳到过分。关老看着，脑海里跳出另一张脸，他脱口唤道，“淑云！”

“淑云”，他原配的名字。当初在孤儿院遇到关明珠，就是瞧着她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妻子，长大后的关明珠更是相像，也是这四分的相像让他一再宠着养女。当，对上顾婳这张，关老惊诧，竟然和他的原配有七八分相似。他五个儿子，多少和妻子相似，四个孙子也有她的影子，可不知道是不女孩的缘故，没一个比顾婳更像。关老是怎么都没想，最像妻子的，竟然是被关家抛弃的两个孙女。一时，关老喉咙间干涩难受，有很多的话想问。听到对方姓关，顾婳再打量他的相貌，猜到这是关家老爷子。关家人？顾婳冷淡淡地瞧了眼，不再搭理。关家对她和顾依依不闻不问多年，不管是什么缘故，顾婳心里恨透他们这些人，包括素未谋面的关老。“婳……”关老上前唤道，车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头。他知道，这是恨上自己。当初做出选择后，关老知道，顾婳和顾依依一定会恨上他和关家，他也做好不认两个孙女的准备。可当和一个两个的见上面，关老才知道，这世上真有一种东西叫后悔。关老的心脏莫名地一阵发痛，脸色跟着变白，身后的管家急忙上前扶住关老。“老爷子，您怎么了？”

车子驶离，关老抬头瞧不到它的车影，那颗阵阵发痛的心才缓过来。“没事。”

关老站直身体，缓声回道，“刚，心脏有点不舒服。”

老爷子身体一直很好，管家听到他说心脏不舒服，忙劝关老去医院检查。关老摇摇头，“等回北六城再说。”

现在，他得先去看看贺云墨和沈陌。“老爷子，你是不很后悔？”

管家瞧着关老盯着顾婳车子离去的方向，不由地问道。关老顿了顿，长叹了口气，“罢了。”

后悔有什么用！关老没有想到，有一天他悔到全身剧痛，悔到奉上自己的性命，只求她们的原谅。车里，顾婳关门的时候，后座的苏意瞥到关老，她愣了下，双眼眼底跟着盛满寒意。“关家老爷子？”

车子启动，苏意淡声问顾婳。“嗯！”

顾婳应道，她奇怪地看着苏意，“妈，你到北六城的时候见过？”

苏意摇头，“没有。”

二十年前，她到北六城找顾白，去关宅求过他。她想求他，把顾白还回来，那是当时苏家唯一的希望。可惜，她等到关老坐车出来，没有等到关老见自己一面。在车里的他，听到她是苏意，是顾白的未婚妻，关老直接让人下车赶走她。他说，顾白是关家人，他的婚事由关家定。他们关家不会允许她进门的。他说的几句话，沉睡了八年的苏意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我不配和他见一面。”

苏意勾着嘴角，讥讽道，“婳婳，以后少和关家接触。”

“他们不是我们该攀附的。”

醒来的苏意不知道这八年来，两个女儿怎么过的，但是她能确定的是，关家没有一个人管过她们。不然，顾婳不会入狱八年，到最后毁掉容貌又废了腿。“嗯。”

顾婳轻应着，她伸手握住苏意的，“妈，我都知道。”

关家，她们母女三个人是不会再搭理的。—顾依依每天抽出时间看沈陌。沈陌并没有那天贺慈音来说贺骁的事受影响，当时她是又晕过去，但不是伤心过度引起的，而是被女儿给气的。就算贺骁死了，他的“尸体”还没有运回帝城，还没有完全确定他的死讯，当姐姐的就到妈妈的病房来告知。这哪里是为贺家好，分明是要把沈陌给气死。好在顾依依来得及时，醒来的沈陌看到疲倦的顾依依，再看到新闻里顾依依对记者说的。沈陌知道，不管怎样，都得陪着顾依依撑下去。起码，她不能如他们的愿，就这么倒下去。她要是倒了，有心人只怕更将贺家搅得一团糟糕，顾依依更累。“依依啊。”

沈陌看着给自己喂药的顾依依，温声说道，“医院这边有护工，你不用每天过来。”

整个贺氏的担子已经到顾依依肩头，沈陌不想再让她担心。“小三子没有回来前，我会照顾好自己。”

沈陌想，就算墨子晏带回的是贺骁的尸体，她也得为了顾依依撑住。“没事。”

顾依依笑道，“过来陪着妈你，我安心。”

她想贺骁回来后，一切如旧。“乖孩子。”

沈陌听得眼眶发红，她将顾依依的手握紧，“原来想着让小三子把你娶回家，好好地宠着的，哪里知道……”沈陌哽咽得说不下去。事与愿违，想给顾依依好的生活，结果害得顾依依得撑起贺家。她养大的女儿又不争气，被个男人糊弄几句，不知道对和错。“我愿意的。”

顾依依笑着应道。说完，顾依依起身去里间拿热好的饭菜过来，她去端的时候，走廊外传来声音，再是有人推门进来。“亲家。”

一声“亲家”带着笑意刺耳得很。病床上的沈陌看到墨老太太，脸色当场沉下去，门口的贺云墨赔着笑意到她身边，“在外头遇到墨老太太，她想来看看你。”

前几天，贺慈音过来告诉沈陌，贺骁死讯的消息，贺云墨正好不在。贺云墨本来偏袒女儿，沈陌懒得和他说。说了，贺云墨也还是相信贺慈音，而贺慈音已经被墨笙之洗脑。“我不想看到墨家人。”

沈陌拒绝，她看着墨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心被扎得很难受。“这……”贺云墨劝说道，“她到底是慈音的婆婆，来看你也是好意。”

“赶她走，不太好。”

还是得给些贺慈音面子。贺云墨心疼女儿，不想她在墨家受委屈。“是啊！”

墨老太太把话接过来，她今天没带姜夫人，身边跟着的是和贺慈音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老夫人，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墨老太太说着，对身后的女人说道，“茵茵，把水果放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