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楼下的休息室里，贺骁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冷着脸色的苏意，没有叫人。论年龄，苏意已经过四，但是她一睡八年，本来就好看的脸蛋经过这些天的调养，红润水嫩，怎么看都不像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妈。但，苏意就是顾依依的亲妈，也是贺骁的丈母娘。那声“妈”，贺骁顿了顿，还是喊了。“别！”

苏意抬手，不悦地制止道，“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想到依依找个大十岁的男人，苏意的心里不太舒服。要是她没出事，依依哪里会被顾宅送到贺骁那边去！她也不同意依依找这么个厉害的老男人！当然，她现在也不同意。“你和依依的婚，是打算离了？”

苏意直接进入正题。她是被苏家夫妇宠大的，后头多了个“哥哥”更是以她为主，脾气性子也被养得直接又骄纵。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意外，让她吃尽苦头。“贺氏的股份，依依留着，每年年底会打钱到她卡里。”

说着，贺骁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里是我的积蓄，帝城海城还有其他地方的房产我会列个单子给您，您都帮忙一起交给依依。”

苏意低头看着贺骁递过来的金卡，勾起嘴角发笑，“净身出户？”

离个婚而已，贺骁是把他的身家全交给依依。“真想离，自己谈自己给。”

苏意把卡推回去，她再盯着贺骁看。贺骁的五官确实每一处都精致，三十来岁的年纪又常年处在高位，身上自带着一种冷冽的气势。苏意得承认，依依眼神好！不过，又是给钱又是给房产股份，苏意对着贺骁，轻笑道，“快死了？”

从面色，看不出贺骁有什么异常，但明显得比她从照片里看到的瘦削，精神气也不够足。再是贺骁听到她的话，明显地一怔，苏意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怜！”

苏意淡嘲道，“吊着半条命回来见我女儿，又把身家都给她，偏偏给不了她最想要的。”

“离婚！分开！”

苏意嘴角的笑意加浓，“真当你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我想她以后过自己的。”

贺骁接话。他何尝不知道，提“分开”对顾依依的伤害有多大，可到最后，她也会心死如灰。回来的路上，贺骁想了很多，看到她的时候，他也在考虑。说与不说！离或不离！没有一种方案是完美的，是能让时间倒回，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身边。“妈。”

贺骁又沉声唤道，“依依的性子你知道，她固执得很。”

“我如果没了，你觉得她会独活吗？”

“就算她活着，只怕身上得为我扛着贺氏和贺家的责任。”

贺骁看到这些天的顾依依是怎么过的，他不愿意让她那么累。“我想依依，好好的。”

贺骁说着，将卡又推到苏意面前。苏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贺骁说他快没的时候，她心里头其实很痛。哪来的这么多的悲剧，偏这些悲剧发生她的女儿身上。顾婳的感情，她管不了，那秦御白死后，顾婳能正常生活。但是，顾依依不一样，她心底全是贺骁，正满怀期待地嫁给贺骁，真的知道贺骁活不长，不得疯了。“我不会帮你给。”

苏意伸手转动轮椅，没兴趣再和贺骁谈下去。“苏意。”

身后响起贺骁的声音，“依依还小，她得好好的。”

苏意知道这个理，她放在轮子上的手握紧再握紧，“我会把依依带回海城，但是……”“别说离婚！”

“那丫头满心的都是你，你说不爱，她也不信。”

“知道你活不长，她会伤心，也会为你哭自己一辈子。”

苏意能想象出，顾依依知道贺骁的事情后做出的选择。为了所爱的人，放弃一切，那种感觉苏意懂。但，当妈的，舍不得女儿下半辈子太苦。“瞒着她！”

苏意再丢下三个字，转动轮子离开休息室。她坐在轮椅上快速地往前，也不管前面是不出出去的路，等轮子滚到尽头，才发现走错方向。苏意抬头看着眼前雪白的墙壁，心里越发地恼，她手往下转动轮椅，动了两下没转成，她索性站起身子。本来走两步不算什么事情，她的心被压得难受，刚站起来，双腿无力地差点摔在地上。“你不能这么急。”

一双手伸过来，适时扶住苏意。苏意低着头没回答，她刚和贺骁谈的时候，关夜白一直在旁边。这男人二十年来没管过她的两个女儿，现在跑出来插手，苏意想恨恨不了。不过，她往前的时候，见他还跟在身后，苏意有些发恼，“关先生！”

关夜白在她身后停下，对上她的双眼，他背后的手指狠狠地掐进另只手背，等着压下烦躁痛苦的情绪，才开口，“贺骁没有说谎。”

“我找到他的时候，带他去医院检查过。”

“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他是不在房间，但是被追过来的杀手……”“子单卡在他的脑子里。”

贺骁头上包扎的位置就是卡着颗弹头。“弹头的位置很深，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往里，取出的手术难度太大，风险也很大。”

关夜白没跟关老来帝城，他是飞去C国。“依依那边，瞒着是对的。”

关夜白又加了句。苏意看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轻笑道，“关先生，未免管得太多了。”

“没有。”

关夜白认真地回道，他对苏意道，“她是我的女儿。”

这话……苏意听得嘴角的笑意更浓，她两个女儿都是他，可他管过没。他忘掉顾白的身份，不认顾婳好说，但是依依那？是她跑到北六城纠缠关四先生怀上的。她以为，能靠自己让他想起该想起的，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还害得两个女儿过得那么凄惨。“我比对过，和顾依依的DNA。”

关夜白接着说，他不记得很多事情，包括苏意，包括顾依依和顾婳。有人和他说，顾依依是自己的女儿时，他觉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