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松拎着刘国龙的手臂，从田埂后面冒了出来：“你说是林三才跟鬼子在一起，这哪有林三才？哪有林三才？要是他跟鬼子在一起，他是鬼吗？现在鬼子要上风山打游击队，难不成林三才是鬼，现在鬼给鬼子带路？刘国龙，你又在骗我，害我昨晚没赶上风山！”

刘国龙哭丧着脸，讨饶道：“不是啊，我昨晚不是说了林三才在黄家大院里边吗？谁说林三才带鬼子上山？现在鬼子走了，我才能带你去看他啊。”

“你你！气死我了！到现在还在跟我说林三才在黄家大院里！”

“信不信由你。你把子弹袋给我，我就带你去找他。”

叹息了一整晚，现在并没在鬼子队伍里看到林三才，陈立松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三才怎么可能替鬼子带路？他一直都不相信林三才会是那种人。但刘国龙昨晚并没有说清楚啊！　　昨晚陈立松一直在担心，既然下定决心要帮林青荷报杀父之仇了，要是林三才真成为像黄大明那样的汉奸，以后碰着了，自己还该怎么面对啊？　　……　　昨晚，陈立松本来想直接上风山的，但从陈庄去风山，总得经过普济桥，路过黄庄。　　现在黄家大院已被鬼子占了，毕竟陈立松也在黄家大院呆过，经过黄庄时，他鬼使神差地绕到黄家大院附近看看。　　就在通往黄家大院的巷子口，他看到刘国龙正站一个院子的墙角，鬼鬼祟祟地朝黄家大院张望。　　“刘国龙？他既不是黄庄的，又被警备队赶了出来，跑这干嘛？难道他见赵大富当上了队长，又想回警备队去，所以来找赵大富说情吗？哎，什么叫明知故犯？还真是！有的人一直犯着同样的错误。”

以前，刘国龙一厢情愿地想进警备队混日子，却总被黄大明利用完踢了出来，后来又被赵大富利用完踢了出来。　　因为之前刘国龙利用陈立松的同情心害过林三才，现在陈立松见他又这般形态，便上前捂住他的嘴就往偏僻处拖。　　“老实交待，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风山刚刚处死了黄大明，你还想继续当汉奸吗？哟！身上还带着枪。”

在拖着刘国龙出来时，陈立松已经从刘国龙身上摸走了枪。　　刘国龙辩解道：“谁说我要当汉奸？你把枪还我。”

“不当汉奸，那你在这等赵大富干嘛？”

“我哪是在等赵大富呢？我在这等机会。”

“等什么机会？等天上给你掉金元宝？”

“哎，说出来你肯定也不信我，等我做了再告诉你吧。你先把枪还我。”

“要做什么大事这么神秘，还不能告诉我？”

“跟林三才有关。”

“林三才？”

很久没了林三才的消息，现在听刘国龙提到林三才的名字，陈立松马上兴奋起来：“林三才他在哪？”

“你枪先还我！”

陈立松只急得抓狂：“你说啊！”

“枪还我，还了再说。”

陈立松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刘国龙，但他有林三才的消息，自己可不能鲁莽。　　他便从刘国龙身上摸掉他的子弹袋，又三下五除二，将刘国龙那支枪的子弹全卸下，然后把枪递给了刘国龙：“枪还你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国龙又气又急，却对陈立松毫无办法：“你！”

“你要的我给你了，快说吧！”

刘国龙指着黄家大院说道：“林三才在里边。子弹给了我再接着说。”

“不可能！林三才不可能被鬼子抓了！”

陈立松不相信林三才会在鬼子手上。　　“我说了鬼子抓了林三才吗？”

“你又骗我？”

“林三才真在里边，不信你今晚就跟着我，等鬼子攻打风山时，你再说我到底有没有骗你吧。”

刘国龙知道陈立松不会把子弹给他，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说话了。　　“既然鬼子没抓了林三才，你的意思是说，林三才他已经成了汉奸，他要带鬼子攻打风山吗？”

既然有了林三才的消息，陈立松觉得上不上风山不重要，林三才更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别让刘国龙给溜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林三才这么久没消息，会不会当时早被黄大明送去了田城，而林三才熬不过鬼子的酷刑，向田边“投降”了？　　当然，他不相信林三才会是这种人。　　当时自己与林三才关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一觉醒来，林三才就不见了。人就关在黄家大院里，整个黄庄的人都没看见谁从黄家大院里救出人来，黄大明也说找不见。　　就连刘国龙看起来那么老实的人，都会利用自己的同情心骗捕林三才，黄大明既想讨好鬼子，又担心得罪了风山，难道就不会来一招虚虚实实地暗渡陈仓吗？　　要是林三才真这样被黄大明送去了田城，陈立松心底又原谅了他的背叛。　　人的背叛有时候并不是因为熬不过酷刑，自己也因亲人的缘故被田边要胁过，也许林三才也有什么苦衷，所以才当了汉奸。　　但刘国龙只赌气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说话啊！”

没把子弹还给刘国龙，刘国龙任凭陈立松怎么拷问，就是不理。　　正拿刘国龙毫无办法时，刘国龙却说话了：“到村口去。”

“去村口干嘛？”

“睡觉。”

陈立松跟着刘国龙到了村口，远远地望着鬼子驻扎在田江边。　　不知道鬼子什么时候出发去风山，他俩便在靠近刀峡方向的田地里，找了一处田埂比较高的田头躲在后面，盯着盯着，竟迷迷糊糊地囫囵了一夜。　　……　　刘国龙见陈立松仍不给子弹，便想道：“既然陈立松不给子弹，而且他又是刀风镇公认的神枪手，那就让他来对付院里的鬼子吧。”

他向陈立松递来了空枪，说道：“跟来吧！现在看守大院的鬼子应当没几个了，我知道你枪法好，把枪给你，你负责解决看守的鬼子。”

陈立松不解：“什么？”

刘国龙故弄玄虚：“救人。你解决了看守院子的鬼子，咱们进了院子再说。”

陈立松取出那支勃郎宁，说道：“枪别给我，我有。”

“你也有枪啊？那太好了！你手里有枪还怕我枪里有子弹？你不是知道我根本就不敢开枪吗？”

“林三才在黄家大院？”

“真在里边。”

“你昨晚一晚上不说，还让咱们在田头睡了一觉，算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鬼子啥时候出发啊？要是昨晚就开拔了怎么办？”

不一会，二人到了黄家大院附近。　　因为有了上次打进黄家老院子的经验，陈立松仍爬到一棵树上，对黄家大院仔细查看一番。　　能看到的鬼子有两个，还有一个女人在两个鬼子跟前晃着。　　跟着陈立松后面爬上来的刘国龙骂道：“死女人真够贱的。”

那女人当然就是赵大富的姐姐、曾经是黄大明的情妇赵灵娥。　　陈立松见那俩鬼子虽然时不时从背后盯着赵灵娥看，却也不敢乱动，便知道他们怕啥。　　说到底，这赵灵娥现在毕竟是田边的情妇。　　他对刘国龙说道：“只有两个鬼子，我跳进去解决了就来开门放你进去。”

然后从树上跳进院中，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