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容示意了下斜对面的宋慕寒,极直白的说道,“确认下他的手臂伤到什么程度。”
余幼容心想,最好是伤到握不住剑,这样一来便能多争取些时间。傅云琛闻言了然的点点头,“我懂了。”
他说罢便起身朝宋慕寒走去。隔着段距离,余幼容看到傅云琛跟宋慕寒打了招呼,紧接着傅云琛便假装被椅子绊住,慌乱中扶住了宋慕寒的右臂。只听到“哗啦”一声脆响,宋慕寒手中的杯子落了地,洒了一地芬芳。看样子,确实伤得不轻。不等傅云琛回来,余幼容便对萧允绎使了眼色,两人连茶水都未尝一口,双双离开了一品茗轩。他俩前脚刚走,宋慕寒便转身朝他俩离开的方向看了过来,眸中的光忽明忽暗,嘴角隐隐约约还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傅云琛是在一品茗轩对面的街边找到的萧允绎和余幼容。没有事先约定过地点,但他走出茶馆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两人。用句不太适合的句子形容,那两人任意一个往那儿一站,便能使得万千粉黛无颜色,何况还是同框出现。三人汇合后,一边朝府衙走一边听傅云琛说,“估计是受了不轻的伤,我只虚扶了他一把,还未用力他便摔了杯子。”
“你觉得是真是假?”
傅云琛看了余幼容一眼,笃定的答道,“就算他摔杯子是假,手臂处的颤抖肯定装不出来。”
随后他又说,“不止是在发抖,他袖子里好像还藏了什么东西,又细又长的。”
说到最后傅云琛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奇怪的武器。”
“又细又长?”
秦思柔胸上那处小而深的致命伤口应该就是细而长的凶器所刺。关于凶器余幼容这几日特地研究过,也做了几次实验,大概已推断出杀害秦思柔的凶器为何物。她问傅云琛,“只凭手感,你觉得宋慕寒袖中的东西像不像姑娘家的发簪?”
傅云琛听后眼中先是闪过一团疑云,瞬间又恢复清明,他突然敬佩的看向余幼容,语气略显兴奋。“没错,确实像发簪。”
能让一名男子将一支发簪随身携带,可见发簪主人的分量在他心中非同一般。案子查到这里种种线索已渐渐明朗,可惜条件有限,即便是拿到那支发簪也无法做痕迹鉴定。——一行三人尚未走进府衙,便察觉到了不寻常。几名捕快进进出出的忙活着,一个个皆沉着脸,似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傅云琛走过去随手抓了名路过的捕快,打算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不等他开口,那名捕快便将视线落到了走在后面的余幼容身上,“陆爷,您可算来了。”
他火急火燎的迎了过去,“百草堂的老板和初月小姐的丫鬟之欢,都找到了。”
“都找到了?”
余幼容眯了眯眼,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示意面前的捕快继续说下去,“两人都死了,是在凿开冰面的湖里发现的。大人正到处找陆爷,您快去看看吧!”
停尸间里,傅文启正对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一筹莫展,余幼容一来他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他稍稍让开,好让余幼容能看到那两具尸体。“陆爷,你看这……”余幼容没有急着上前,她从袖中拿出一粒糖,慢条斯理的剥开糖衣将里面的糖豆丢进了嘴里。过了片刻才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打开了备在这里的工具箱。戴上布手套后,余幼容对两具尸体分别进行了检验,意料之中,两具尸体口鼻内都没有水渍,也就是说,这两人并不是溺水身亡。她一边解开死者的衣服,一边轻描淡写的对傅文启说,“他们不是溺亡,应该是被人杀害后抛到了水中。”
傅文启包括他身边的几名捕快听后满脸惊恐,“被人杀害?”
其中一名新来的捕快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陆爷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先被人杀害再抛入水中的?”
余幼容稍稍抬起其中一名死者的下巴,用极其平缓的语调说道,“溺死俗称淹死,是指大量液体进入呼吸道影响气体交换而引起的死亡。”
更详细点,就是液体被吸入呼吸道和肺泡内,妨碍呼吸运动,影响气体交换,导致体内氧气缺乏和二氧化碳潴留,氧分压下降,二氧化碳分压升高,形成高碳酸血症。“简单点说就是没法呼吸导致窒息死亡。”
余幼容让那个小捕快仔细看面前那名死者的口鼻。“溺水过程中,尸体口、鼻腔内肯定会残留液体,甚至是一些河沙、河泥,但这两具尸体的口腔、鼻腔内却异常干净。”
那个小捕快听完余幼容的话,大着胆子伸长了脖子朝死者的口鼻看了几眼,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余幼容虽然不大爱亲近人,但是在为捕快们解疑答惑时,总表现的十分有耐心。如今河间府那几位能够独当一面的、颇有名望的捕快就是当初余幼容手把手教出来的。由于在湖水里泡了较长时间,尸体皮肤湿冷、黏稠、颜色苍白,表面看不出有什么致命伤。但是在按压丫鬟之欢的尸体腹部时,肝脏位置有明显异常。余幼容观察了一会儿后,对一旁的傅文启说,“傅大人,派人去买几张梅子饼回来,要热的。”
“陆爷饿了?”
余幼容不置可否,傅文启也不再多问,赶紧派一名捕快去街上买梅子饼。等到梅子饼买回来,余幼容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指了指尸体对那名去买梅子饼的捕快说,“将梅饼趁热放在上面,铺满。”
“什么?”
像是没听清余幼容所说的话般,那名捕快茫然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回应又看向一旁的傅文启。傅文启眉头紧紧拧着,又将余幼容的话复述了一遍,“陆爷让你将梅饼铺在尸体上。”
“啊?”
这次,那名捕快终于听清了,只是他脸上的神情更加茫然。梅饼不是用来吃的吗?陆爷怎么让放在尸体上啊?这多……他读书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让你放你就放。”
傅文启又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那名捕快这才将梅饼铺到了两具尸体上。在尸体上铺满梅子饼后,在场的几名捕快神色各异,完全搞不懂陆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两具尸体,等待着余幼容快点揭晓答案。不止是那几名捕快云里雾里,隔着段距离斜靠在角落处的萧允绎同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个小女子身上的迷似乎永远解不完,每次刚觉得多了解了她一些,她便又会用各种方式提醒你。你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余幼容朝两具尸体扬了扬下巴,同时对离得最近的两名捕快说,“可以拿掉了。”
那两名捕快接收到指示,听话的将梅子饼一块一块的揭开。这个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两具尸体原本苍白的皮肤上竟然渐渐浮现出好几大块伤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