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骞被关进大理寺一事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牵扯出来的人和事更是震惊了朝野上下。原本是一桩杀人案子,结果扯出了十五年前的另一桩杀人案,又曝光了修葺河间府护城河堤贪污一事。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施骞不仅杀女还杀妻。刚被关进大理寺大牢时,施骞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想着只要他不认罪,君怀瑾就对他无可奈何。可他等来等去,却始终等不到有人救他。别说是二皇子萧允衡和他亲妹妹敬妃娘娘没有任何行动,就连齐国公府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过。等到最后,施骞的父亲。已在家逗弄曾孙,颐养天年的老齐国公托关系偷偷往牢中送了一份信。满满当当好几页纸,内容十分繁杂,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老齐国公希望施骞以大局为重,用他一人换取整个齐国公府的安稳。不止是齐国公府的安稳,更重要的是保住二皇子和敬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是齐国公府一倒,二皇子和敬妃娘娘背后的依靠就没了,他们齐国公府也算是真正的葬送在施骞手里了。他父亲放弃他了?他父亲放弃他了!他为齐国公府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到头来,他们竟然救都不愿救他。施骞看完信后,拿着信的双手抖得厉害。他和他妹妹敬妃娘娘算不上是谁成就了谁,若不是她进了宫,他便不可能进刑部。但同样也是因为他成了刑部尚书,她才会在后宫中恩宠不衰。可如今,他却成了弃子。因为他妹妹生了两位皇子,他们对齐国公府而言更为重要,他便成了被舍弃的那一个。据大理寺的狱卒所回忆,施骞将那封信撕毁后,双手捂着脸哭了许久,那是绝望到令听者的心情也不由变得压抑的哭声。他狠心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也狠下心要让他去死,俗话说得果然不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等到眼泪干了,施骞十分镇定的叫来狱卒说要见大理寺卿君怀瑾。许是心寒至极,一心求死。施骞将自己为官这些年来所做的坏事全都招了,罪行多到令人瞠目结舌。更令人发指!在施骞招供之前,从刑部转移到大理寺的马修远先一步招了供。他承认十五年前,是他帮助柳氏查封了花圃,并且利用职务之便将那一整年的卷宗全都销毁掉了。还将花娘子花洛用麻绳捆住关在了花圃的阁楼上,不给吃不给喝,让她自生自灭。而花洛之所以不求救,完全是为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她刚分娩,柳氏便将那个孩子抱走了,还威胁花洛,孩子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让她自己选——至于那个孩子为什么活着长到了十五岁,马修远并不清楚。更不知内情。他说当年是他找了人将那个孩子秘密处理掉,按理说应该早死了才对,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花铃。不仅招供了花娘子被害的真相,马修远也承认修葺河间府护城河堤的背后确实有猫腻。与马修远的招供基本吻合,十五年前施骞因为护城河堤一事前往河间府,结识了花娘子花洛。那时的施骞不到四十岁,言行举止与长相皆不俗,不仅会说好听话,还是京城中来的大人物,就连当时还是河间府知府的马修远都整日围着他转。河间府多少女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花洛也没能免俗,死心塌地的将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不顾礼节,甘愿未婚便将自己给了他。甚至一心一意的替他生儿育女,只期盼有一日他能履行诺言将自己娶回去。施骞交代,自从柳氏来了河间府后,为了避免麻烦,他便很少去找花洛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她替自己生了个女儿。他这一生中女人何其多,花洛于他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美则美矣,却从未动过真心。若不是有人突然从河间府送来信物,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花洛这个人。那段时间,因为宋慕寒的事,他本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害怕留下花铃这个祸患迟早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去了河间府,将花铃骗出来杀了她。反正他这辈子杀过的人也不止这一个。至于父女这一层关系,从来没相处过又怎么会有感情?只是施骞怎么都没想到,他杀花铃原本是不想有人重新提起十五年前护城河堤的事,结果花铃的死反而加速了这件事的揭露。是非因果,皆有定数。关于他的夫人,柳氏的死,施骞也全都交代了。柳氏和马修远的丑事被发现后,她竟然威胁他,说若是他不帮她便要将他做过的事揭发出去。要完一起完!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即便施骞对外瞒得再好,柳氏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施骞与她争执过程中失手杀了她,最后干脆将柳氏的尸体扔进井里伪装成了自杀的模样。这几件杀人的案子真相大白后,施骞也招了护城河堤贪污一事,贪掉的银两令人咂舌。担心十五年时间过去,河堤会出问题。君怀瑾特地派人前往河间府,联系傅文启重修护城河堤,免得等问题出现时已不可挽救。施骞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事,独独漏了宋慕寒和名单。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名单一事败露,二皇子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齐国公府也定会被殃及。他不敢说。大理寺负责的案子,定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内情,余幼容知道这些事还是因为萧允绎的关系。施骞招供的这些内容与她原本的推测八九不离十,所以她既不惊讶也没有太大感慨,唯一有所感触的便是花洛花铃母女俩。花洛到死都在护着自己与施骞的孩子,而施骞甚至已经不记得她是谁,甚至杀了她用命换来的女儿。余幼容十分理性的猜测,恐怕花洛到死都相信施骞,相信他的承诺,相信他说过的所有话。哪怕是被柳氏陷害,被他们关进阁楼,被抢走女儿,她都从未怪过施骞。花洛应该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为何柳氏来河间府后三番两次找她麻烦,施骞却一直没有出面制止过,更从未护在她身前过。刚出生的女儿被奸人抢走,自己死心塌地爱着的人竟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直至生命终结她都始终被蒙在鼓里。这样的一生实在是可怜又可悲。余幼容没有猜到的是,哪怕是在临死前,花洛心里想的依旧是,要是能跟施骞好好的道个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