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老妪出现时,萧允绎和余幼容便发现了她,看模样似乎已等候他们多时。只是他俩看不懂老妪眼中的情绪,特别是他们越靠近她的眼眶便越红,等走到她面前,老妪已泣不成声。原本叽叽喳喳的四小只立即不敢说话了,一个个瞪着大眼睛望着老妪,最后是小女孩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忍痛将一颗奶糖递到老妪面前,“婆婆吃糖。”
老妪透过朦胧的泪眼望了望只高出自己膝盖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小殿下才刚学会走路。还没有这个孩子大呢。“婆婆不吃。”
她将糖推了回去,用干枯的手抹了把眼睛,视线紧紧黏在萧允绎身上。别说是萧允绎和余幼容察觉出不寻常,就连君怀瑾都觉得这个老婆婆的眼神不太对劲。不等君怀瑾出声询问老妪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水云台一系列的异常是不是她所为。她便先说道,“老——老身有几句话想单独对这位公子说,不知方不方便?”
此话一出,几人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余幼容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位老人家,是个不会武功的。也正因为如此,发现衣柜里有人时她才没急着动手,选了种更麻烦迂回的方法,让这几名小娃娃带他们来找人。她也基本上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人家竟然会跟萧允绎牵扯上关系。“公子放心,不会耽误公子太长时间。”
见萧允绎不说话,老妪又说了一句。萧允绎倒没有想过对方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他跟余幼容一样,只是不解这位老人家跟自己有何关系?为何要单独说话?他看了眼身旁的余幼容,对老妪点点头,“走吧。”
进入房中,老妪先将房门关紧,随后突然转过身跪在了萧允绎面前,身体几乎贴着地面跪着。“殿下,老奴总算见到殿下了。”
萧允绎望着跪在地上的人,眉心不经意拧起,他隐住心中的疑惑,“你先起来。”
等到老妪在他的搀扶下起了身,才继续问,“你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殿下……”老妪的情绪抑制不住的激动,每说一个字都在哽咽。“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玉嬷嬷,十九年了,老奴竟还能见到殿下。哪怕现在是叫老奴死,老奴也无憾了。”
听到前半句话,萧允绎还在想戴皇后身边何时多了一名玉嬷嬷。再听到十九年几个字,就连他的情绪也被带着有了起伏,然而表面上却依旧镇定,他敛着一身的清冷,“你究竟是谁?”
看出小殿下的防备,玉嬷嬷没有难过,反而觉得欣慰。如今顾家和娘娘都没了,小殿下|身后没了依靠,行事作风是该谨小慎微,否则就要被那些人给害了。一想到偌大的京城,偌大的皇城,小殿下孤身一人,玉嬷嬷的眼眶又红了。不过这次她没让眼泪掉下来,好不容易见到小殿下,她该高兴,也不能感情用事,玉嬷嬷忍住鼻中的酸涩,“殿下在这儿等等,老奴有东西要交给殿下。”
说完她转身走到衣柜前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又走回来,“这是当年娘娘放在老奴这儿的。”
见小殿下不准备接,玉嬷嬷又说。“这木盒原本是要交到陆左相手里的,可惜,晚了一步。”
再提起当年的事,玉嬷嬷有些恍惚。那些事明明就好像发生在昨日,可眼前的小殿下却已经长成大人了。“后来娘娘也跟着出事了,老奴趁乱带着这个木盒逃出了宫,起初几年四处流浪,好在后来寻着机会进了水云台,才安稳下来。”
萧允绎的视线扫过玉嬷嬷落在木盒上,薄唇微启,“我要如何信你?”
“老奴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当年除了这个木盒老奴什么都未带出宫。那时殿下还小,娘娘的事,老奴说了恐怕殿下也无法判断真假。”
见面前的人无动于衷,玉嬷嬷心里总归是难过的,若小殿下在娘娘身边长大,何至于性子如此凉薄。她将木盒递过去,“这是个机关盒,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老奴也不知里面是何物。”
萧允绎终于将木盒接了过来。木盒不大,看不出里面的机关有多精巧,但是外面的雕花十分精致,材料也是不多见的铁力木,单用手便能感觉出坚重如铁。这个木盒不是寻常物品。见小殿下对木盒起了兴趣,玉嬷嬷稍稍松了口气,她就怕小殿下不信她,不肯收下木盒。“娘娘告诉老奴,这个机关盒一定要用钥匙打开,寻常蛮力无法摧毁。即便侥幸摧毁了,也会触发机关将里面的东西毁坏。”
“钥匙在何处?”
玉嬷嬷摇摇头,“娘娘只说将木盒给陆左相就可以了,他知道钥匙在何处。”
萧允绎带着玉嬷嬷再次出现时,玉嬷嬷虽然没有再哭,但是眼眶依旧通红,余幼容扫视着这两人,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有问。将四名小娃娃送回家后,君怀瑾没有将玉嬷嬷带去大理寺,就在水云台的戏台上问了话。与余幼容的猜测一致。水云台落败后,玉嬷嬷便一直藏身于此,谁知相安无事了多年后,被几个小娃娃打破了宁静,她不忍心伤害那几个小娃娃,便忽视了他们的存在,一直躲着他们。这也就是几个小娃娃能够连续多日进水云台的原因。谁知随着他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将家里的大人也引了来,玉嬷嬷怕自己被发现,便利用刚去世的叶清漪吓走他们。玉嬷嬷说。“当年刚来水云台时,我就跟在叶姑娘后面伺候,叶姑娘是个好孩子,待人处事都极有分寸。我听了几年她唱的戏,能学出几分像,可惜,她竟然走在了我前面。”
至于催眠,她说是在一本医籍上看来的名为摄魂的一种术法,起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问话到这里,这几起案子算是有了个结果。君怀瑾没急着让玉嬷嬷搬离水云台,也没有急着向那几名报案者解释这一切都是人为,打算想好安置玉嬷嬷的方法再妥善了结此事。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名老妪跟太子殿下似乎有什么渊源。**水云台一角。陆羽衣望着大门的方向,问身旁的男子,“他能找到钥匙吗?”
男子没急着答话,凝神许久才道,“他比谁都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自然会不遗余力打开盒子。”
一句话说的不缓不慢,音质温润,很好听,只是听不大出情绪。“我知道了。”
即便男子要比陆羽衣小上不少,她的态度始终恭恭敬敬的,将视线收回来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玉嬷嬷,能不能留她一命?”
男子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擦着陆羽衣的肩膀从另一边离开了。陆羽衣视线跟随着他慢慢转过身,望着他衣摆上几株墨色的兰草,双手慢慢握紧。很快又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