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从酉时找到戌时,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别说是刘嬛儿的影子,半点消息都没有,街两边的小商贩皆说今日并未看到刘嬛儿。到了亥时,余幼容再一次回到回春堂,药童看见她立马跑过来,“陆公子找着我们家小姐了吗?”
余幼容摇头。附近几条街道,就连边边角角她都寻了,什么踪迹和线索都没有。雁过尚且留痕,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谈何追踪?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余幼容突然抬头看向通往后院的门,问药童,“嬛儿小姐的房间找了吗?后院有没有找过?”
药童一愣,“小姐不是出门了吗?怎会在房间里?”
这么说就是没有找过。顾不上礼数,余幼容直接掠过药童往后院而去,药童也连忙跟上。最后在药童的带领下先去了刘嬛儿的闺房,没见到人又在院子里找。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刘老板也回来了。天气闷热,刘老板晃着肚子气喘吁吁的小跑进来,身体靠在种碗莲的水缸旁才勉强站稳。顾不上顺气,忙问,“怎么样?”
见余幼容不说话,药童哭丧着脸拼命摇头,刘老板又撑起身子打算继续去找,手刚按到水缸边缘,整个人突然惊了一下,“娘哟!什么东西啊?”
他回过头去看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几朵粉色碗莲开得正盛,周围浮着几片圆形叶子。余幼容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挺好闻的花香,站在此处香味更为浓郁。她不太懂花花草草,只当是碗莲香味。此刻因为刘老板这一声惊呼也朝种着碗莲的水缸看去,白色陶瓷质地的水缸印着几条青色锦鲤,粼粼水光,粉粉碗莲,交相辉映成一幅点了朱砂的水墨。刘老板刚要伸手去拨叶子,看看自己刚才摸到的软乎乎的是何物,余幼容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余光恰在这时又瞥见了隐在暗处的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烛台和香炉,白色蜡烛燃了大半,已熄灭,还有燃尽的香灰。因为被水缸遮掩,处于视野盲区,不走近的话根本无法发现,绕过来的刘老板显然也看见了。“这是什么?”
他目光在矮几上扫了好几圈,烛台——香炉——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激灵,抖着身子极其缓慢的转向水缸。明明已经歇息片刻,呼吸却比之前更加急促了。他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去求证,无助的看向余幼容,眼眶已经红了,“陆公子——陆公子——”刘老板带着哭腔,除了不停唤人什么都说不出来。余幼容上前一步,只一眼便看见了几根混杂其中折断的茎,她直接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花和叶子。月光皎洁,将水中景象照的清清楚楚。粼粼水光中宽大的袖子与青丝纠缠在一处,飘飘沉沉,掩藏在青丝中的一张脸是不寻常的惨白,没有一丝生气,刘老板方才触到的正是盘于头顶的发髻。他们进到这院子已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也就是说,在他们进来前刘嬛儿就已经——药童吓得双腿打颤,刘老板捂着脸泣不成声。余幼容边让药童去报官边将刘嬛儿从水缸里抱出,也顾不上会不会破坏现场,只想着有没有可能救活她,然而刚触到她冰凉刺骨的皮肤心也跟着凉了下去。将刘嬛儿的遗体放到地上,刘老板终于痛呼一声哭出来。“我的嬛儿啊!”
今日跟刘老板交谈中余幼容才得知刘嬛儿的娘几年前重病去世了,他们父女俩沉痛了很长时间,也就是这两年才走出悲伤。没想到如今——见惯了生死,望着刘老板悲恸的模样也难免觉得沉重,余幼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默默望着地上的刘嬛儿。视线最后定在她脚踝处绑着的麻绳上。麻绳另一端系着块石头,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沉没于水缸之中,可见求死之心有多坚定强烈。可明明昨日她还——一时间余幼容也恍惚了——衙役很快便来了,同行的还有仵作,刘老板没有闹着不让仵作碰女儿的身体,配合着挪到一旁,只在仵作掀开女儿衣服时哽着声音麻烦几位衙役稍稍回避一下。几位衙役也很好说话,纷纷转过身去,余幼容跟着一起别开视线。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是溺亡,排除他杀,死亡时间为癸亥时,也就是说余幼容刚到回春堂。她便断气了。“令千金她——”说完该说的信息,仵作欲言又止,神色很是古怪。刘老板伤心欲绝,哪有心思观察仵作的神色,只有气无力的问,“嬛儿她怎么了?大人但说无妨。”
有了刘老板的这句话仵作才好将话说完整,“令千金她——有孕在身。”
刘老板很是缓慢的抬起头,仿佛理解不了这几个字般,望着仵作好一阵迷茫,半晌才又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在刘老板的逼视下,仵作只好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这下子刘老板更加迷茫了。“有孕?怎么会有孕?嬛儿她——张良!张良!这个畜!生!”
悲伤瞬间被愤怒代替,刘老板气势汹汹的就要冲出去,“我要杀了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几名衙役连忙上前拽住刘老板,“人死不能复生,你都说他是畜生了,何必为了一个畜生把自己搭进去?刘小姐一定不愿意见到你这样,若她地下有灵,该伤心了。”
药童也哭哭啼啼的跑过来劝,“老爷,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被拖着拽着好半天刘老板终于冷静了些,不闹着要杀人了,又嚎哭起来,“我苦命的嬛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因为不是凶杀案,衙役和仵作说了几声“节哀顺变”就打算回衙门交差。刘老板哭着往他们手里塞了不少银子,几个人推拒着不肯收,他又说,“小女有孕一事还望各位官爷——”他一掩泪眼,“不要对外人说,人已经没了,不能再让她连最后一点名节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