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京赶考没有盘缠——那银子不就是崔茵卖身换来的嘛。”
“你允她终身不娶,定不负她的情,可你倒是装几年深情样子啊。呵,只一年便娶了亲生了子。”
余幼容走到板车旁视线落在草席上。她不认识崔茵,但从了解到的事可以推测她是个心似骄阳万丈光的女子。否则怎会独守空闺近十年,还有闲情雅致种种花刺刺绣?且还将这些爱好做的那么好,她至今还记得那对活灵活现的交颈鸳鸯。即便知道这辈子再无法与情郎相守,她心中还是相信爱情的。可是她的情郎呢?拿着她去做妾换来的银子去了趟京城镀了层金,回来就有了相好,次年成亲,接着就有了孩子。这中间但凡他有一次想到这个为他毁了一辈子的女子都不会进展的这么顺利且迅速,他不仅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甚至十年间心安理得的享受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他也不想想,高老爷那样的人,喜新厌旧,早就不知崔茵是何许人,那崔茵手里的银子是哪来的?要么是攒着月例自己舍不得用一分一毫。要么就是做些绣品去换银子……“我——”钟鸣抱头蹲下,表情十分痛苦,“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既已进了高家的门,此生都是高老爷的人,我们再无可能。可是我不能不孝啊!我不能断了我们钟家的香火。”
“茵茵一直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以为她会懂的。”
呵,道德绑架?如果当年钟鸣就告诉她真相,她或许一开始会难过,但那时到底陷得不深,即便同样不再受高老爷的宠爱她依旧能活出自己的人生。总好过支撑了自己十年的信念在一瞬间崩塌,突然就被告知自己被骗了十年。崔茵是在一个月前偶然遇见的钟鸣,不止钟鸣一人,还有他的夫人和三个孩子,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她一个人站在人潮涌动的街上,看着他们笑着朝自己走来——那一瞬间,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什么词都无法形容她当时的心情,她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世界瞬间变成黑夜,她等着那男子走过来,等着他看见她,等着他的一句解释——可最后什么都没有。他走过来了,他看见她了,但他却避之唯恐不及,好像她是洪水猛兽。那一刻她才明白,这辈子终究是错付了。可是怎么办——她没有机会再从来了,她开始回忆这十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竟发现,居然没什么可回忆的。她开始想——若当年她没有进高家应该也会如寻常女子那般找个还不错的夫君,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就如他们这般,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粗茶淡饭平稳一生。可这些都不可能了……想要调查崔茵和钟鸣之间的事并不难,至于崔茵当时重遇钟鸣的心情,皆是余幼容的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那日后她便不爱种花了,不爱刺绣了,也极少出门。而钟鸣之所以三番两次在高家周围徘徊,是因为他害怕崔茵将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去,如今他日子过的不错,怎能让她三言两语就给毁了?“你以为她会懂?”
余幼容眼神更冷,却懒得再同他争辩。如今人就躺在这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最后钟鸣在余幼容的监督下提心吊胆的将崔茵安葬,扬了一把纸钱,点了三根香,自此世间再无此人。**骄阳似火,炙烤大地。渺渺云动,将地上的影子照的明明灭灭。一道墙后面突然冒出一颗脑袋,须臾脑袋上又冒出一颗脑袋——就这样重复了四次,最后一颗叠一颗整整齐齐露出四颗脑袋。脑袋上的四双眼睛此刻瞧着同一个方向,皆亮晶晶的。什么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啊!他们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一进襄城就找到人了。余幼容迈进城门没多久便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起初她以为是陆羽衣回来了。只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她就意识到不是陆羽衣,陆羽衣没这几个人蠢——正和谐玩堆堆乐的四个人只和谐了片刻便又闹起来,最下面的那个突然抬头皱眉。“呀!你踩到我脚了!”
“哎哎哎,别推我别推我啊!”
“唉哟,老人家骨头都要散了,你们两个消停些。”
元徽刚训完君怀瑾和小十一,蹲在最下面的小十一踉跄一步跌了出去,君怀瑾想要拉他已经来不及,正心想着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小十一又手脚并用灵活的爬了回来。他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刚松一口气突然又“咦”了声,“人呢?七嫂呢?”
其他几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一整条街哪还有那个人的影子?正垂头丧气懊恼怎么就将人跟丢了,身后幽幽响起一道特别熟悉的懒散语调。“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