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停了,乌云渐散,月光浅浅洒下来。秋雨过后林子里寂静苍凉,树木仿佛笼在一层轻纱里,雾雾蒙蒙。萧允绎和余幼容望着摆成两排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具。每具尸体表面不见血迹,验过之后才知道身上多处骨折,内脏俱裂,杀人者应该是个高手,或者说,是一群高手,“何佐贤将他们带到这里,却又让他们死在这里?”
这是何意?萧允绎一时也猜不透,只问凤栖坞弟子,“可有见到何佐贤?”
“尚未发现。”
这边正一筹莫展,又有凤栖坞弟子匆匆跑来,“发现一间木屋,人刚走。”
到了木屋,屋外已被凤栖坞弟子包围,萧允绎率先进入屋中,余幼容紧随其后。木屋不大,一眼望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味,细辨,都是些珍贵药材。余幼容走到靠墙而放的桌案前,手指轻轻碰了碰上面的炉鼎,还有温度,人确实刚刚离开。视线一瞥,又扫到放在旁边的几张药方,几份包扎好的药材。眉心突突一阵猛跳。瞬间便想起陆离曾经提起的——她包药系结的习惯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余幼容指尖微颤,解开细细麻绳,打开包药的纸,整个过程十分缓慢,跟她包药系结的方式完全一致,而这种方式是她从晏殊那儿学来的。见墙边的人盯着手中药材发呆,萧允绎走过去,“这药有问题?”
余幼容猛然回神,这才去查看药。药确实也有问题,阿芙蓉居然又出现了,不过阿芙蓉种植容易。利润极高,哪怕怎么禁止还是有人愿意冒风险,再出现似乎也不奇怪。她视线很快便从药材上移开,又落在那几张药方上,那段她未经历过的记忆在眼前一点一点闪现,这药方上的字迹——是晏殊的。他们找了这么久的晏殊竟在这儿出现了?当年晏殊最后匿迹的地方就是应天府,如今再从这儿出现似乎不奇怪,可想到外面那些尸体。余幼容心中一团乱麻。见身旁人再次发呆,萧允绎也将视线落在她手中药方上。他是见过晏殊字迹的,当初萧蚩从仙河村带了几张晏殊所写药方回来,以此证明他确实在仙河村生活过。不过当时只匆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此刻自然也未想起。“这是晏院使的字迹。”
说出这句话时余幼容竟然松了口气,就在刚才——她脑中一闪而过要不要对萧允绎隐瞒此事。她怕这人真是晏殊。萧允绎明显一僵,似也没料到竟在这种情形下听到晏殊的名字。他不怀疑余幼容说出的话,只是——他心中同余幼容一样也乱作一团……没找到何佐贤,也未发现其他可疑人物,萧允绎和余幼容出了林子。留下凤栖坞弟子处理二十名士兵的尸体。刚走出林子韩未明带着衙役来了,匆忙之下也没忘记行礼,随后才喘着粗气说,“何佐贤跑了。”
一句话里满是懊恼。明明从何佐贤离开别庄起他就派人盯着,怎还叫他跑了?萧允绎没责怪韩未明,毕竟,就连他派出去监视何佐贤的人也没将人看住,“他定然还在应天府,下令严查出城人员。”
“下官来之前已经下了令。还有——”韩未明偷偷瞄了眼萧允绎和余幼容,脸上神情较之刚才更懊恼。“慈幼局——”他踌躇半天,最后一狠心一鼓作气说道,“慈幼局的孩子今晚全部不见了,盛荣兴和他带过去的人被打晕锁在房中,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就是问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何佐贤自保尚来不及,为何要将那么多孩子全带走?岂不是拖慢他脚步?不对——余幼容脑中飞速运转着,之前她就在想那些长相不太好或是身有残疾的孩子被他们送去了哪儿,如今想来,这里面恐怕还有更大阴谋。**一直到天边泛光,众人才分开各自回去休息,只两个时辰后便又聚集到一起。因为阿芙蓉的事萧允绎询问韩未明,“应天府哪里可以买到——”他顿了顿,没直接说出阿芙蓉三个字,“医馆里无法出售的——禁药?”
韩未明闻言先是一愣,原先疲惫不堪的人突然就精神了,片刻后惊得瞪圆了一双深陷肉里的眼睛。他用指尖捂住张成圆圈形状的嘴巴。平复了好半天才神神秘秘慢慢吞吞红脸红脖子的凑近萧允绎,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睨了眼突然贴上自己手臂凑过来的韩未明,萧允绎直蹙眉。以为是这个地方太过隐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以如此姿态告知,终究忍住了推开他的冲动。韩未明一扫忧愁,笑眯眯的,“殿下是想要买那种药?”
望着他不停眨眼睛的模样萧允绎眼底掠过一丝不解,他只说出禁药,他便知道他要买什么了?这人何时如此聪明了?被此次案件刺激到了?不过韩未明不至于听不懂禁药二字。于是萧允绎没浪费时间追问,心想既然都是无法光明正大售卖的药,来源总归是相似的。在韩未明一脸暧、昧中,点了点头。韩未明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而后又啧啧感叹,他早就觉得身娇肉贵清绝自持的殿下不是陆爷的对手。就陆爷平时那副不修边幅漫不经心凶起来又野又狠的调子。肯定是在上面的那个呀!可是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在下面的那个呢?太子殿下也不例外。都被逼得找他打听哪里能买到那种药了——啧啧啧啧——既然殿下如此信任他看得起他!对他委以重任!他绝不能让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