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贾铨还愁要如何不动声色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进一步试探三街六巷这位主子到底是怎么个心思。没想到他只问了一句对方竟直接表露心声。也对,既然他愿意接下他的拜帖,便是早有了打算。算计的越多,贾铨反而没怀疑萧允尧所说之话。“该缴的赋税我们一个子不会少。但这动不动就涨起来的——谁也不会嫌自己银子多不是?”
贾铨无法观察屏风后人的神情,只能朝萧黄望去,见他听了自己的话。隐露不快才放心。这种隐隐透露出来的情绪,往往才是最真实的。看样子,三街六巷不仅不会跟朝廷勾结到一起,反而对他们颇有怨言,如此一来,对他只有利……“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萧允尧抿了口热茶,“不怕告诉贾老板,我打算在朝廷出手之前,先让他们瞧瞧我们三街六巷不是那么好动的——也好让那位新皇日后颁布什么新政先自个儿掂量掂量。”
“想必贾老板也猜到我今儿见你的目的了吧?”
贾铨闻言心中一惊,这位主子不仅嚣张野心够大胆量也够大,难怪短短几年就压他一头。他故意装糊涂,“李老板的目的是?”
“我希望我们三街六巷出手时,贾老板莫要成为那边的助力——”说到最后萧允尧一字一顿。威慑有之,劝诫有之,“贾老板要知道——我们才是站在同一边的。”
贾铨心中有了数。不露情绪的脸上终于浮现淡淡笑意,原先他是担心他出手后三街六巷会成为朝廷那边的助力,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早就动了心思,连新皇都敢敲打。有他当出头鸟,他乐见其成,届时他再添把火推波助澜,朝廷自顾不暇哪还想得起出云一事。贾铨做恍然大悟状,片刻后回道,“那是自然,朝廷面前我们的利益才是互通的。”
萧黄亲自将贾铨送出了桃花街。回来就见萧允尧捧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等下次见面贾铨定会质问我,到底是谁,本王便回他——我是你爹啊,想想到时候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笑了——”萧黄对此习以为常,这几位主子人前个个端得矜贵自持人模狗样,私下里,别说是形象,脸都不要。等萧允尧笑够了,萧黄询问,“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最近不是要往商家铺子里调货嘛,你做点手脚让贾铨误以为我们会有大动作,之后——”之后的事无需他们操心,贾铨定不会叫他们失望的……**因为要收拾行李去辽东燕都,君怀瑾今儿没急着去大理寺。上回在鹿鸣街当铺命悬一线,等他从昏迷中清醒已身在颠簸马车之中,啸天蹲在旁边嗬嗤嗬嗤喘着气。车夫一问三不知。他翻遍马车里里外外才发现萧允尧留给他的信,信中简明扼要说了图纸一事,让他尽快赶去燕都拦截。当时他满心满脑都是图纸不能被他们带回出云,忽略了很多事……除了一封信一只狗。马车里只有些硬邦邦的干粮和饮水,连套换洗衣物都没给他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萧炎先他一步到了燕都,两人在港口相遇才解了他身无分文却要填饱两个肚子的窘境。这回再去既然有充裕的时间,他自是要好好准备的。君父君母今早上刚得知自家儿子又要出远门,双双沉着脸,这才回来多久怎么又要出去了啊?心中不快,君母连行李都不愿帮君怀瑾整理。与君父二人默不作声的在院子里铲雪,心情也如同这冰天雪地。君怀瑾哪能不懂自家爹娘的心思,但他也无可奈何啊,陆爷都亲自出马了,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收拾好行李已近晌午。他步出房间打算好好哄哄生闷气的两人,找了一圈尚未见着人便先闻着了饭菜香,一路寻过去,便看见桌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菜品。比逢年过节还要丰盛,都是他喜欢吃的。而他爹娘正在桌边摆放碗筷,见他来了连忙招呼,“正要去叫你哩,天冷菜凉得快,快趁热吃。”
那边君母盛好一碗汤。“先暖暖身子。”
等到君怀瑾将汤碗接过去坐在桌边喝起来,开始絮絮叨叨。“一到了外面啊说不定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村里人还眼红你平步青云当了大官,哪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啊,其中艰辛也只有看在眼里才明白……”“行了行了,怎么又念叨上了?先让怀瑾好好吃饭。”
不知是不是热气钻进鼻孔的缘故,君怀瑾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这人啊,真不能惯着——越是有人关心越矫情。从前他经历过的难事多了去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都是他的职责又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次只是再去一趟辽东燕都查案子,还没遇见什么事呢……他吸了吸鼻子,将汤一饮而尽。离别的伤感尚未散去,门外铺首被叩响了,一家三口同时朝外望去。君父原本要去开门被君母扯了一把,不停朝他使眼色,转头又对君怀瑾说,“怀瑾,你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昨儿吃饭时谈论起宫里御厨的手艺,允衿便说今儿要给他们带几样过来,算着时间就该这个时候来,眼看他们家傻儿子又要离开京城了,她不推一把。这辈子就别指望抱上孙子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