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城外。人迹罕至之处冰雪未融,枯枝烂叶被白色冰晶包裹成雾凇,金光照耀,远远近近,琼树银花,煞是好看。然而此刻并肩站在一座新坟前的两人,却无心美景。君怀瑾瞧着墓碑上的赵卓氏几字感慨的咂舌,“这些人还真是有恃无恐——”他偏过头看身旁的人。身旁人倒是没什么明显表情,淡着张脸,鼻尖冻得微微泛红,反添几分生气。“我们要把这坟也给挖了?”
余幼容视线掠过墓碑,“挖是要挖的,但不必我们动手。”
话音落,转身朝不远处的村落而去。这座新坟的主人就出自那村落。没费什么力气两人很快打听到了那户人家,余幼容立于一旁,君怀瑾上前敲门,敲了许久门后才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又过了许久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双稍显浑浊的眼珠子在门缝之后转来转去,瞧见外面站着两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才松口气。随即打开门,怒目而对,“你们哪来的?做什么敲我家门?”
余幼容原先在打量这处院子。青砖黛瓦,与周围的茅草顶泥坯房显得格格不入,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听到声音才稍转目光看向说话的人,男的,五十上下,个子不高,穿着不算华贵。却也不普通。来之前他们打听过这户人家,猜测此人就是这家主人,也是那座新坟里躺着的人的父亲。见两人不说话,男子态度更差,憋屈了好几日终于有地方发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劝你们老实交代,否则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报官——”一肚子狠话还没全部说出来。君怀瑾勾起嘴角打断他,“报官?好啊,我这里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说不定是要去官府一趟。”
他慢条斯理拿出一幅画,准确的说是官府的寻人告示。上面的人正是卓妙语。与张家夫妇不一样的是——张家夫妇正逢儿子过世,处于极度悲伤中,没有关注外面的事也正常,所以根本不知道官府正到处寻找躺在自家儿子身旁的人。而这个赵家的儿子去世已有一两年,父母早就过了最悲伤的时期,并且这个阴婚儿媳也是挑了又挑。下了不少功夫才定下的,自然知道是何样貌。这段时间。为了寻找卓妙语、卓丹青官府可谓费尽心血,城内城外搜了数次,就连街角村口嬉戏的小童都能认出这两人,眼前这名男子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女子。脸色瞬间由白转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同样的问话,气势明显没方才足了,就连声音都不由放轻,眼神飘忽着就是不敢再看画像。“我们是谁不重要——”君怀瑾没想到这人中看不中用,如此沉不住气,准备好的计策一个没用上。索性坦言。“画像上的女子是谁才是你该关心的。”
他故意将画像往前伸了伸怼在男子脸上,“此女子名唤卓妙语,失踪有些日子了,据其姐姐所言已被人害死——”“害死她的人叫纪训,不知这两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几乎没有犹豫,中年男子摆手否认。君怀瑾也不急,继续说,“不认识这两人,铁老怪你该认识吧,据说——是铁老怪与纪训合谋害死了卓妙语……”听到这里男子急了,一把挥开近在眼前的画像,“谁害死的她跟我有何干系?又不是我害死的!”
“就算不是你害死的,人在你这里便与你脱不了干系。”
不给男子反应时间君怀瑾又丢下几句话,“官府已下令通缉铁老怪,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你这里,到时候棺材一开,你以为你瞒得过去?”
最后一道防线崩塌,男子顿时面如死灰,先前的嚣张跋扈已然不在,捂着脸一副要哭模样。“我哪里想到会摊上这种事嘛,我几乎将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就为了这么桩心事,结果——结果——”中年男子想着想着火气又冒出来了!连带着看君怀瑾的眼神都恶狠狠的,“官府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也正好要找铁老怪,人是他找的,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让他把银子银票一个子不少全还回来!”
**从城外回来,君怀瑾瞧着身旁的人,询问,“现在我们该如何,让宝凤嫂将消息传进府衙?”
他们特地跑这一趟无非是印证之前查到的信息。铁老怪送出城外的那副棺材里有没有卓妙语,还挺顺利,动了动嘴皮子就完事了。“不必让宝凤嫂传,她出现太多次势必会引起薛明章怀疑,随便找个人将消息散播出去即可,之后的事我们不必再管,全力找铁老怪。”
踏进城门,日头还在天边挂着。余幼容本就走的不快,突然停了下来,君怀瑾正要问发生了何事,便听她说,“你先回去吧。”
“陆爷还有事要办?”
见余幼容点头君怀瑾也没多问,叮嘱几句便离开了。他一走,一阵掺着沉香的风自身后飘来,尚未见其人,余光便瞥见一抹紫影。这人跟了他们一路——先前他藏着她便假装没看见,现在现了身她也不介意聊几句。只不过某人一出现便引来无数目光,连带着余幼容也被一众人打量,她不适的拧眉,静待对方开口。“你怎么跑来燕都查案了?”
不等余幼容开口,他又自个儿答道,“莫非这案子跟天清教有关?”
是他先提起的天清教,余幼容也不遮掩,“案子跟天清教有没有关系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
“那个铁老怪也是天清教的?”
若如此,他这些年赚的银子不知去向便有解释了,余幼容细数,“福寿丸,秦淮游,配阴婚……”她语气听不出多大情绪。没控诉,没憎恶,只携着那么些许嘲弄,“你们天清教还有什么敛财方式?”
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一个问的随意,另一个却一本正经的回,“还有什么贪污受贿啊,私造兵器啊,买卖官职啊……”像是怕身旁的人不信,萧允嗣表情难得严肃。“你可别以为这些事只有老大老二做,不过是他们脑子蠢,胃口大,以为可以只手遮天,肆无忌惮罢了。”
“但你说的这个什么铁老怪我还真不知道,配阴婚?这要如何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