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李善忙的不亦乐乎,一边等待长安的回信,同时提前筹备各种事务,比如酿酒,说是名义上要等李世民回信,要取得京兆杜氏的许可,但实际上李善才不管呢,大不了换个名称。 什么玉壶春? 我这明明是二锅头! 此外,李善还要忙着授课……不过这一次不是授医术,而是算学。 关于李善的各种传闻在代县已经传的遍地都是了,那些本地势族看不上医术,学不来诗才,却选中了算学……这个是很有用的玩意,不管是管理家族打理庶务,还是出仕做官都是用得上的。 多人延请,李善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开始授课,学生基本都是本地势族子弟,当然了,名义上如今都是代县令的亲卫随从。 不过,学算术,那也是要交学费的……脑子不清的私下送来钱财,脑子好使的私下来问。 至于那种送十条肉干来的……那是完全没脑子的! 在李善的计划中,这些势族都很有用……当年贺娄子干经略陇西,贺娄家与姻亲刘家都曾经迁居陇西一代,族内多有善于相马、养马的人,比如代县南部的张家,早年就是靠与云州行商慢慢积攒家底冒出头的。 黄昏时分,一天疲累之后回了驿馆,左顾右盼没看到人,李善愣了半响才想起来,一早周氏就说了,今日宅子落成,应该是搬过去了。 从侧门出去,饶了半个圈,驿馆的背面,一大片空地上,并排的三间红砖大宅,左右都是单进落,供宿卫的亲兵起居,中间是两进落,前面办公,后面起居。 房屋构建李善没怎么管,造型有点奇葩,有这个时代的特色,但也有李善在朱家沟的手笔,最典型的就是屋顶……居然是平的。 “漏不漏?”
“郎君回来了。”
周氏在后进院落门口迎着,“郎君真是巧思,真的不漏呢。”
李善进了屋子抬头看了看,忍不住噗嗤笑了,应该是工匠不放心,居然弄了两层屋顶,上面是平的,还有一层用瓦片搭成的屋顶仿制漏雨。 前些时日李善发现了一片石灰石,正巧有煤矿,又有高温砖窑,起了念头试着烧了水泥……试了好多次才勉强成功,但其实没太大用处。 铺路……这是需要大量资源倾斜的,李善自个儿的事都嫌这儿那儿都不够用。 建筑……后世的水泥建筑是需要钢筋作为构架的,这个时代哪儿去弄钢筋,别说自己不会弄,就算弄来了,也不可能用在这上面。 最后想了又想,李善干脆让人弄了这么个屋顶……不为其他的,就为了情怀,记得小学初中的时候,出去打工的邻居起新房,就是弄了这样的屋顶,晒什么的特别方便。 转了一圈,李善满意的点点头,进了内室,闻见一股幽香,小蛮正拿着熏香球给被褥熏香,一旁的衣架上整整齐齐的挂着明光铠……小蛮最是懂这些了。 “郎君。”
小蛮从床上跳下来,搂着李善的胳膊,“这么久才落成,真是委屈郎君了。”
李善随口应着,他本来还想着等亲卫那边全都落成再说,还是马周劝他别太刻意……这货嘴巴真够臭的,说什么太过刻意,太过怀柔,只怕众人心惊。 为什么心惊? 如春秋吴起吮疽,士卒老母惊惧……吾儿必死矣。 转到隔壁看了眼,李善突然侧头瞄了瞄周氏,这下有地方了,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和尚,总算到头了! 这段时日,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李善倒是不在乎什么飞啊飞的,但周氏脸皮薄啊,当着小蛮的面拉不下脸,而小蛮……总不能第一次就飞吧? “老马呢?”
“先生住在外院。”
周氏轻声道:“已经回来了。”
这段时日,马周算不上多忙,很多事情李善都说直接交代到下面的,而有些事情……李善也没有将后续的安排说透,所以马周恢复了悠闲的生活节奏。 直到前些天,李善开始授算学。 刚开始马周还不屑一顾,他可是学过《九章算术》的,但随后很快就被李善羞辱了,每天坐在课堂里乖乖学着,虽然是心服口不服。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李善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心里排了个方程式,脱口而出:“鸡二十有三,兔十二。”
马周嘴唇抖了抖,“你看过《孙子算经》?”
“没有,那是什么?”
“那……” “很容易……呃……”李善呃了半天才说:“你还没学到这儿呢。”
“那……” “岭南所学。”
“又是岭南所学?”
“嗯。”
李善也觉得这个借口已经用烂了,想了想补充道:“胡人亦有精通算学者。”
马周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反正面前这厮在世人眼里,和在他眼里……那完全是两个人啊! “今日授方圆……”马周突然又问:“你想作甚?”
李善让门外小蛮取来一个圆盘,向马周做了示范。 马周有算学的底子,很快摸索清楚了,猛地抬头,声音却压低下去,“你要丈量全县田地?”
李善笑了笑,面前这货真看不出历史上白衣卿相的风采,但见微知著,即使没有李世民,也能留名后世。 这是直到明朝才问世的卷尺,丈量土地最为好用,张居正改革丈量天下田地时候问世的……的确,李善准备丈量代县田地。 在这个国家,几千年来,土地永远是上至帝王,下至平民最为看重的生产资源,千百年来的厮杀、战争、分裂、统一无不是建立在土地的基础上。 丈量土地,说小是小,说大也大……关键在于,天下世家门阀对此必定有着天然的警惕性。 不知不觉中,马周的额头都泌出汗珠,他想起了崔帛那颗悬在脖颈上的首级。 李善倒是能理解,丈量天下土地,在门阀盛行的时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一次大规模丈量天下土地,是汉光武帝刘秀,那时候门阀制度还没有大行于世。 下一次大规模丈量天下土地,是宋时的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那时候门阀制度已经解体,但即使如此,王安石的下场也是摆在那儿的。 李善瞄了眼渐渐镇定下来的马周,这货也反应过来了,自己不会那么蠢。 在代县丈量田地,那是为了配合后面一系列的动作……当然了,李善也有其他用意,只是还没到提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