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何小山面前的三人，只有一个是铁警，另外两个，一个是售票管理处的处长，另一个自然是候车大厅的主管。这是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身份是长头发的姑姑。她一听就气炸了，厉声喝道：“小赤佬，你毛还没有长齐呢，就瞎讲讲啊，你要是国家干部，我就能当省长了。”

何小山一看她的饼子脸：“你想当省长？呵呵！”

主管还想说什么，却被处长拉到了边上：“这人身份是真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诬陷小成是抢劫犯吧？”

处长嘴里发苦，看看在地上打滚的一群人，却不想多说什么。这拨人其实有二三十个，回城后无所事事，铁路上也安置不了，于是他们就在站前厮混，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混到钱就吃吃喝喝，混不到钱就在食堂里囫囵吃个半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却因为都是铁路子弟，上上下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欺负的大多是外地人。没想到这回踢到块铁板。处长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来何小山是个狠人，五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铁管，还有这么些钱，证件证明材料齐全，怎么可能是假的。“现在的问题是先稳住他，不能让黄头去处理，带到派出所这案子就不好糊弄了！你刚才这态度是处理问题的态度吗？”

主管恨声说道：“谁知道这比崽子吓不住啊！”

处长心说，你长得凶啊，也没见吓住过几个，真当农村不出狠人？黄头是那个警察，他也是铁路上的人，不过是铁警，遇到这种事不能不问。然而他却有些插不上嘴。“领队，一千三百六十块八毛，一分不少，就是有些钱脏了。”

“领队，摔坏两只被子，还有……弄脏了四块肘子……”“领队，你的衣服背后被扯破了一块……”“领队，小卖部里没有红药水卖……”何小山摆摆手让四个人不要说话，他看着黄头：“同志，你们领导来了没有？”

“这事，我可以处理……”“你级别不够！”

黄头也忍不住想骂人了，一个山区县的正股级跟他这个省城的老警察说什么“级别不够”？“我们所里领导可没功夫来管你们这种打架斗殴的小事情，现在要么跟我到所里解决，要么你们服从我的调解！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可以把你们都拘起来！”

铁警的话里有话，主要是想把案子定义成打架斗殴，而不是抢劫公款。何小山笑笑：“我手上有一级政府的公务证明，这里是四十三张火车票，马上我们的大部队就要到了，你要拘人也随你，不过还是这句话……你的级别不够！我们另一位领队是副科！跟你们所长级别一样！”

看到何小山手心里厚厚的车票，黄头脑门上顿时出现一个“卧槽”！四十多人？要全是这样的“持管”汉子，就麻烦了！他背上都全是汗了，这小子怎么就唬不住呢？要真有四十多人闹起来，他这身衣服能不能保住还真难说。好吧，我忍！“这位小同志，这事就不能调解一下吗？”

黄头咬咬牙，“这些都是我们铁路上的子弟，家里都听难的……”“原则问题，别跟我诉苦，我们是国家级贫困县，老区，这些务工队伍里至少有一半是民兵，还有很多的烈属军属呢！不难，县里怎么能派我们出来务工，前几年你们可以当盲流子抓我们的，对不对？现在呢……”黄头跟着何小山的视线环顾四周，周围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旅客也是南下打工的，他的心里也忧愁起来。何小山看看大厅里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他的目光落到已经爬起来蹲在那里的长头发脸上。只看到畏惧，没看到怨毒，何小山松了口气。省城火车站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将来几年杨勇会源源不断带着乡亲们从这里南下，何小山可不想今天的事情重演。而且严打之前，这种事会愈演愈烈，最后不可收拾……眼前的这群人还属于小毛贼，随便收拾下就怂了，要是等他们变本加厉之后，再无挽救的可能。何小山不是圣母，不可能普度慈航，可是却也不想一脚踩死他们，弄得不死不休。“行吧，找个地方我们私了……”何小山终于松口了，这下子连黄头也是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饼子脸主管扭着大肥腰间候车大厅边上的一闪小门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硕大的车间。原本是货运堆栈，不过客货站分开之后，这边变成了一个仓库，渐渐就被长发头等人霸占了。何小山带着林红生一行人进来，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住了。“卧槽，上当了！”

林红生怪叫一声。可是他们没办法退了，长头发等人将他们拥了进去。仓库里还有十来个人或是在睡觉，或是在打牌，只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煮肘子。“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林红生气坏了，指着那个憨厚的青年说道。那人低着头不理他。这年轻人还真是一伙的，只不过他有点手艺，在候车大厅里买肘子挣钱，这里也是他煮肘子的地方。长头发揉着自己青紫的小臂，冷笑着：“到了老子的地盘，你们今天不死也要兑层皮！”

林红生急了：“小山，我掩护你冲出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拼个屁！有理不在声高。打架又不是打仗，咱们是民兵……”何小山摸出一个哨子，猛地吹起集结号，“聚聚聚……聚……”长头发顿时傻眼了！尖锐的哨子声，仿佛是空袭警报，候车大厅里很多是有战备训练过的民兵，一下子听到熟悉的集结哨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守在门外的黄头一下子瘫在地上。长头发等人慌了，哀求道：“别吹了，我们认栽还不行吗？”

何小山收起哨子：“你先说说，你这条上百块的裤子是进口华达呢……还是混纺涤塔夫？”

长头发的脸色再度变了变！这乡下小子连这个也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