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今天怎么这么晚出摊啊！昨晚上搂着你那宝贝又没睡好觉吧？”

那位被称为“金爷”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身子微微有些佝偻。正在一件件摆放货物的他，听到隔壁摊主叫他“金爷”，他有些傲然地点了点头，可当对方调侃他搂着宝贝睡不着时，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回应继续低头整理摊子。他摊开的油毡布上摆放的正是各种钱币。大的是尺余长的刀币，半尺长的布币，小的有各种铜钱，和很少数量的银币。现阶段金银属于国家控制金属，金银制品都不允许买卖，不过分量很轻又不纯的银币还是可以摆出来的。何小山心里有数，既然摆几个小银币在外面，那么一定会有银元在摊主的夹袋里。摊位上的东西很少有值钱的，值钱的东西都在摊主坐着的木头箱子里。何小山走近了几步之后，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一脸的大麻点……坑坑洼洼的估计比月球表面的陨石坑都要明显。“小兄弟，看了这么多……就没个中意的？”

金麻子看到何小山在他摊位前蹲了这么久，却一句话都没说，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声。“您这些东西……我还真有点看不准呢！有没有老头？”

何小山一脸狐疑地问道。金麻子听到这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碰到行家了……何小山从后世一些古玩小说中学到的行话还真蒙对了！在金麻子看来，这句“看不准”，是暗指他摊子上的这些东西不是真品。而老头，则是说银元。跟隆镇那边拿麻袋装的银元不一样的是，这边的银元讲品相，讲年代，讲稀有程度。说起来，还是因为这两年大量的银元外流，形成了一股暗流。国内外收藏界还开始对银元进行研究。银元从金属货币变成了一个收藏品种。要是能从隆镇收大量的银元过来，获取的利润不会少于水货。当然这里面有一个懂行不懂行的问题。隆镇那边的鉴定师傅只能鉴定，银元的真假。而北京这里是按品相和稀有程度决定银元的价格的。银元也不是单指袁大头，还有相当数量的清代银元。何小山身上就带着六块比较稀罕的银元。他想要出手，然后换取一笔启动资金。这位金老板，看起来还是比较专业的。“呵呵！小伙子还有点眼力……那金爷我今天给你长长眼！你看看这几个！”

金麻子从屁股下的小木箱子里摸了摸。金麻子摊开手心里出现两枚银元。两枚都是袁大头，看着很普通。何小山点点头。他之所以懂银元，是因为在岭南做生意做大之后，结识了一个曾经走水货的老板。他有次换了一万多银元准备吃一大批货，结果打私队派了卧底，配合海关打掉了比较大的几个船队。一万多银元砸在了这位老板手里，三年后他实在没钱了，就来到北京准备出手。一来就混了近十年，靠着手上的万余枚银元，混成了银元藏家。当时他将自己的银元如数家珍地说给何小山听。怎么鉴定……有哪些是稀有品种……什么价格进什么价格抛……什么品种后来升值快……金麻子拿出来的是一枚三年O版，一枚加字，也算是比较稀有的，不过品相一般。“老板，这两样东西……您打算卖什么价？”

何小山一脸平静地问道。金麻子一脸傲然地伸出了五根手指……“一枚一百！两枚一起一百八！”

听到金麻子的开价，何小山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隔壁那摊主，小声地发出了一声“切！”

紧接着他就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但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这边。对于邻居淡淡的奚落，金麻子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在这旧货市场上，一百块钱的开价，的确是非常离谱的。虽然这个价格，在深知其价值的何小山看来就好像白捡的一样。但在八零年，全国职工月平均工资只有六十多块钱的这个时间点上，一百块钱绝对算得上是天价了！隆镇的银元价值不过是十二到二十区间呢！金麻子开出这个价格，周围的摊主和那些买货的人，都觉得这生意做不成。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何小山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说道：“我要这一枚，一百块钱，您给我吧……”他竟然要了！之前还以为何小山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学生，或许只是来这边闲逛的人，此时看着他的眼睛一个个都像是看到了大财主似的！之前那个卖清三代瓷器的，心中颇为懊悔，要是给他好好讲讲“故事”，或许就能开个大张了！开张了……金麻子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捏着这枚银元，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何小山不动声色，付出了一百块，抽出了那枚加字银元。他已经探出底来，这个金麻子只是动点皮毛，并不是合适的买主，既然这样……那就捡个漏吧！“等等，这位老板，”金麻子脸上的得瑟荡然无存，变得有些谄媚，“请教下，为什么只要这枚吗？这一枚不是看起来差不多吗？要不您多少给点，一起捎走？”

旁边的人都愣住了，这金麻子脸都不要了，都挣了大钱了，居然还想搭个搭头？“那我就讲讲？”

何小山心里转过很多念头，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两句，要是这边银元市场更加正规些，说不定银元外流能被截下来点……“好好，您说！”

金麻子居然想把小木箱子让给何小山坐。何小山点点头，这货上道的，而且想要提升“本职工作”能力，何小山决定说一点干货。“同样是三年出品的银元，这枚加字比较少见，那枚O版就差很多了，另外看品相，这加字算八品，O版只能算六品，价格自然不行。”

说完，何小山准备走人，被金麻子拽住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那加字能值什么价？O版不值一百能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