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益只好坐下，他其实心里也明白，可是这怎么能挡着记者的面乱说呢？“韩老师，你太紧张了，我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个BD—DOS重要吗？”

“当然，这是一个基础软件程序……”“那么要是余佑诚不出资，这个程序也要研制出来对不对？”

“对！”

“要是这不是国家任务，研制出来给谁用？或者说，装在哪里？”

韩明益一下懵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研制出来总有用的……”“要是没有微机厂商使用，那么只能束之高阁，跟谈不上后续开发……我敢断言，不出一两年，这个程序就过时了，会被其他的程序替代，那么它还那么重要吗？”

何小山这么一说，韩明益无言以对了，他反思起来……“这就是产学研的核心，科研成果一定要体现出经济价值，然后反哺科研，当然，对于有重大社会效益，或者牵涉到国家利益的那是另外一回事！”

康敏又问道：“你所说的科研成果其实是有两种利益的，一种是经济利益，一种是社会利益，那么不牵涉到外国企业的话，也不牵涉到国家利益的情况下，科研成果在于公还是于私这个问题上……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何小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那样的话，科研成果也应该区别对待，直接经济利益归属发明人和提供资源的单位，可以更大程度的激发科研人员的创造力，间接的经济利益以及实际的社会效益，同样也是给祖国的四化建设做出的贡献！这就是我的理解！”

“那么如何理解你所说的直接经济利益和间接经济利益，还有这个社会效益呢？你可以拿BD—DOS举个例子吗？”

“直接经济利益，就是这个软件出售版权许可所获得的回报。间接经济利益是指，这个软件的市场占有率会给北大和我们服务部带来巨大的名声，我们会获得更多的订单。”

康敏明白了：“BD—DOS是为余教授定制的，那么他出了资金后，或者这个软件的专利所有权，推广和销售的利润都归他所有，那你们……”“按照我们之间的合同，如果他向外销售，那么每一份正版软件我们服务部可以获得五块钱的纯利。后续版本我们直接拥有开发权，他如果需要，也可投资……”何小山说道。每一份软件出售，扣除软盘的成本获利五块钱，这个直接经济利益其实赚不到什么钱，但其创造的间接经济利益就不可小觑了。而且有了BD—DOS之后，服务部会继续开发CBD—DOS，这是中文版的，所解决的是中文数字化这样一个计算机领域关键性的瓶颈问题。有了CBD—DOS，计算机技术就可以在中国得到广泛的应用，微机也能应用到各行各业中，所能产生的间接经济效益，是难以用具体的金钱来衡量的。这个当然是核心秘密，不能说出去，何小山另换了一套说辞。“这个项目的社会效益……你可以设想一下，目前世界各国都在发展计算机技术，我们和欧美发达国家的起跑线其实差距不算很大，不过在微机产业化上我们已经落后了，要是在软件开发上我们也落后……”何小山说到“落后”两个字，刻意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我们中国人是有着切肤之痛的！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太好了！”

他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康敏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她这么一来，倒是让在一旁听得有些入神的韩明益和冯铎也不由得跟着鼓掌了。何小山有些尴尬地脸一红，说道：“康记者……你……你这是在笑我吹牛说大话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刚刚说的这番话，真是太精辟，太透彻……太好了！”

康敏看着何小山的眼睛闪起一种别样的神采。连说了三个“太”之后，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上没来由的飞过一片红晕。康敏之前一直都在南方采访，最近刚刚回到北京，就遇到了弟弟康辰被拘留，又在被放出来的当天和秦虎打了一架。为了这事康敏还上门去找秦虎理论……当时她就注意到了何小山这个人，听康辰说起何小山撺掇北大教师韩明益搞应用技术服务部，挖****墙角的事情，引起了她的重视。和这件事的当事人，她舅舅洪盛了解了情况之后，康敏却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她在南方采访，了解到目前改革开放初期，新旧思想激烈碰撞，出现的一些问题。还有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过程中存在的各种阻碍……这些情况和洪盛所说的应用技术服务部存在的“问题”，似乎有着内在的联系。她这次回北京，是接到了一个任务，调查采访一下中科院物理所陈春光搞的那个先进技术服务部的情况。这些天她都在收集先进技术服务部的资料，她感觉陈春光提出的理念虽然比较先进，可是实际操作中却有很多的失误，或者不尽人意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没想到她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了解并采访韩明益和何小山牵头的北大计算机系八位机应用技术服务部的美国订单的情况。同样是科研技术的服务部，北大的这个异军突起，一鸣惊人，康敏就先来北大采访了。总部要求康敏的采访不带预设立场，康敏本身的看法也比较客观中肯，得到了被采访者如冯铎等人的认可。他们也都愿意对康敏说出心里最真实的看法。这些前期的采访，让康敏最初的一些看法有了很大的变化。而她刚刚对韩明益的采访，了解到了更多实际的情况……最后，虽然和何小山的对话并不多，也仅仅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但何小山鞭辟入里的见解，就仿佛一滚沸腾的水，将康敏心中存疑的冰河一下子化开了！为了不挨打，为了不落后，何小山他们能够顶住压力……康敏决定为他们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