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羊肉馆里，何小林呼哧呼哧吃喝着。何小山随意喝了一碗，就坐在那里思考着何小林的事。前世，何小林是个好学生，好儿子，也是个好哥哥，然而他一点没有清华高材生的傲气和进取心。何小山困于自己的仇恨并没有在意这些。现在细细想来，何小林应该是在上大学的时候磨灭掉了锐气。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许是和岳晓蕾恋爱失败，也许是受到其他方面打击！更或者是被谁碾压了！哥哥心里对何小山有些优越感和父兄的责任感，这无可厚非，谁让他成绩好，有一直受老师表扬呢！更何况，这年月能考取大学，能考取清华这样的顶级名校，何小林应该是非常骄傲和自豪的。可是何小山神转折一般也上了北大，不是相映成辉，也不是黯然失色，而是和光同尘了。何小林有点不舒服也正常。进了清华，满目的天之骄子，何小林为了不泯然众人，自然要想办法让自己出色起来，他没有其他的爱好，只能选择文学，其实在课外爱好这方面，还真不如何小山。何小山好歹喜欢无线电，还跟着老猎人进过山，摸鱼逮兔子更是拿手。何小林只是偷偷看过几本知青留下来的名著！并没有多少文学底蕴，也因为一直在山区生活，自然也没多少人生阅历。何小林最大的挫折出现在何小山身上，平白无故搞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生生将何小林的诗人梦想给弄破灭了。接着又是剧团，何小林根本不懂怎么运作一个剧团，只凭热血和一点点钱，有什么用？最后是钱……何小山估计哥哥是感觉和自己差距太大，有些自暴自弃才回去卖外烟。他随手打开何小林的包，拿出一包烟来。这一看就是水货。不过，这烟倒不假，元佳上回带来的烟早被瓜分光了，何小山想也没想就拆了一包抽起来。噗……一包三块五呢！何小林急了，一下被羊汤呛到，涨了满脸通红。“你怎么能……”何小山一愣：“不是说了吗，我都买下了。”
“……我还以为你说说的，”何小林这下放心了，“那也不能随便抽啊，你买下来，是不是要自己卖啊……”看何小林吃得差不多了，何小山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小山带哥哥去的地方是原来的剧团所在地。“你带我到这做什么？”
何小林显得很生气。现在这里很热闹，原本没去处的老头老太都在这里，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不过下棋的居多，反正一张位置一毛钱，可以待半天，下午也是一毛钱，开水免费供应。大冬天有暖和，又有人一起说话玩耍，没两天就人满为患了。这边大院的有钱，都是自备茶叶和杯子，蹭茶喝也行，不过是保温大桶里的大沫子茶。何小山还安排了人，尽量劝走感冒咳嗽的，实在不走就给他一大碗板蓝根，大家伙自然知道避着点。一楼是这样，二楼则是另一番景象，从早到晚连续不断的就是几部喜剧片，来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甚至两大人带三个小孩挤在一张长“沙发”上都有。一包瓜子，几颗糖，热热闹闹看录像，小孩子们看了一会不想看了，还能在楼下一间小屋里玩积木，看小人书，不过也要给一毛钱一个。“山哥，来啦！”
两个小青年忙的团团转，不过脸上都带着喜色。他们才来没多久，一个月不到，工资都没呢，倒先发了五十块过年红包，外加半只咸鸡，一斤鸡蛋和一斤红糖，可把他们乐坏了。看到大老板来，还不赶紧打招呼。“你们忙你们的，我们看看就走。”
话虽如此，何小山还是带着何小林到了办公室里，喝上茶，吃上瓜子。“看出来没有？”
“什么？”
何小山恨铁不成钢：“符合老百姓的需求，他们就愿意付钱，你那个剧团之所以没生意，不是因为开着录像厅，而是大学生不想看类似样板戏的话剧。”
“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呗。”
“你就没有想想，你为什么开剧团挣不到钱，卖外烟能挣到钱？这里换了一个经营方式，就生意大好？”
何小林不说话，闷头嗑瓜子。憋了好一会，何小林才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要还想搞剧团，我可以把这里还给你，你也看到了，整体布局我基本上没怎么动过。不过你要想好了，该怎么办才能有利可图。”
何小林涨红了脸：“我不像你光想着挣钱，我……我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
“我光想着挣钱？”
何小山也有火气了，“好，那让你看看我的理想！”
何小山拉着何小林直奔电仪厂。这里也非常热闹，虽然不及牡丹厂的规模，但是日产能达到一百台的样子，其中有一部分是牡丹厂调拨的显像管和元器件，按照约定每台服务部有二十块钱的“技术服务费”。另一些是元佳他们发货过来的，除了服务费之外，何小山还有一些薄利。有三个学生在勤工俭学。“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配合工人们搞出来的，你看看那边的提升机，就是我们自己设计的，还有那台电焊机械臂，还没投入使用……这些勤工俭学的都是我的同学。”
接着何小山又带着哥哥去了录像厅，看那组装的投影仪和单独的一台街机：“这些国内几乎没有，全部是你弟弟一手一脚设计、组装、调试出来的，现在还准备卖到港岛去挣外汇！”
留了一条拆封的三五，将其他的烟都扔到柜台上，顺便按照何小林的零售价跟何小林结算好之后，何小山继续带着何小林去服务部。现在的服务部已经鸟枪换炮，不过门市和研究中心还没有拾掇出来，只能带着去工作间看看。还有一个大兴的中学副校长在等着三台小灵通微机装出来，看到何小山，恭敬地招呼到：“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