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还好说，在附近一家宾馆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安处长就通知顾长顺，驻京办要重新办起来。这下，录像厅要么搬走，要么驻京办重新找地方。“人呢？”

顾长顺指指头顶，三楼顾长顺的办公室还在，边上就有三个套间，其中一个原本是给他休息的，已经腾出来给安处长和两个干事居住，另外两个套间也被用来安置韦厂长和王处长。顾长顺自己在二楼秦虎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将就着搭了个行军床。成天被人盯着，不让出大楼的门，就连下来喝酒都是申请过的，这让顾长顺苦不堪言。顾长顺这么一说，何小山才明白，秦虎为什么会问及“开年怎么办？”

“虎子不跟你说，是这小子自觉没面子，被安处长怼回来两回了，他觉得没办法解决……”何小山听顾长顺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气愤：“这合同是和你签的，这才几个月啊就要毁约？”

顾长顺脸都涨红了：“我……我被审查了！”

原来顾长顺回去的时候有点烧包，带了好几十只电子表，然后到处走门路，结果……被人举报了。据称举报的是顾长顺在北京贪污！贪污了什么呢？厂里准备撤销驻京办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已经不在拨款子过去维持，所以这个停业的招待所没有什么支出，无非是顾长顺的工资和津贴再加上招待所的煤电水费、电话费用。后来这些费用又都在录像厅的租费里扣除了很大一部分……于是顾长顺贪污的只能是租金。安处长临危受命过来审核招待所的收支。顾长顺之所以说自己是被押回来的，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安处长负责此事，两个司机都是保卫科的，其中一个人负责保护韦厂长，另一个就负责盯着顾长顺，而来的安处长和两个干事之一都是为了查账来的，另一个干事是配合王岭东办事的。“两个司机都带着枪呢，你说我还能干啥？”

顾长顺郁闷不已，“我是有钱，不过那不是……你给的吗？要是安处长询问你，你可一定要帮我说清楚啊！哎……真是无妄之灾！”

顾长顺说的是他卖掉盘子，从何小山手里拿到的八千外汇券，然后这钱又让他在古玩市场上折腾了一番，变成了二万多，还多出来几件小玩意。这些小玩意被他带回去送人了，其实效果还不如电子表呢！然，这些都成了罪证。是想一个月收入不足两百块的驻京办代理主任，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淳朴”山里工人同志们，一致认定顾长顺的钱来路不正！现在顾长顺是再不敢提什么承包驻京办或者停薪留职之类的话。何小山突然笑了。顾长顺顿时脸就黑了：“你还笑，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呢！领导和同事们都不相信我，其实我想死的心都有！不瞒你说，这两天我都愁坏了，要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我才不跟着虎子过来呢！”

“你呀，是身在其中不明就里，其实韦厂长带着你回来，不是想要清查你，而是保护你……懂不懂？”

“啊？”

顾长顺一时间没拧过来，想了好一会才突然恍然。韦厂长才不会在乎一两千块的“罪行”，而且他也不认为一个长期固守在京城的“处级”干部会没脑子去贪一两千块钱，所以他带走顾长顺就是不想再为这事浪费精力。韦厂长之所以带上顾长顺，极有可能是为了转型。947厂军转民的事情说了很久，一直没有实质上的动作，年富力强的韦厂长接任厂子就是冲着转型来的，顾长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在京城这么久总有些关系。所以韦厂长故意带着安处长，就是想要榨出顾长顺所有的能量来。自然最后顾长顺应该是不可能再在947厂待下去，要么韦厂长酬谢他，给他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要么就是直接抛弃他，放他辞职。想明白之后，顾长顺也就知道自己承包驻京办或者停薪留职是不可能了。安处长的到来就是为了接手驻京办！顾长顺也意识到了，韦厂长既然选择转型，那么厂子就面临着巨大的改变，从原先依赖部队封闭环境的计划经济体系，变成大部分依赖市场的民品生产销售体系，那么之前可有可无的驻京办就变得非常关键。驻京办等于是一个窗口，能够了解市场变化，了解政策动向，了解竞争对手的窗口。顾长顺这样游离于工厂管理核心的人是不可能继续掌管驻京办的。明白自己处境之后，顾长顺苦笑着告诉何小山，自己会尽快辞职，不过也会据理力争让厂里继续履行租房合同。何小山突然明白了顾长顺为什么会成功。让他拥有一种特质，就是在权衡之后能够迅速放弃奢念，做出正确的选择。这种特质在创业者身上尤为关键。何小山也准备走了，满小安狗腿一般给他拿来一包黑呼呼的牛肉干，说是他养父制作的。正这时，楼上突然吵了起来。“顾长顺，你个贪污犯还敢管我，快滚……”接着好像打了起来，随即就听到顾长顺在大喊：“满妹子，还不快跑！”

何小山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结果看到令他怒不可遏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