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衾墨的传送玄阵极快,几乎是转瞬的工夫,待到慕清歌回过神时,两人已落在琉璃殿妖帝寝殿之中。偌大的内殿,奢华却又空荡荡,尽管多年无人居住,依旧纤尘不染。此时,整个内殿只有云染当值,看见突然出现的两人,不由得微微一惊。“尊、尊主?”
她没看错吧,尊主回来了?若按照鲛皇宫的宫规,哪怕陛下不在,寝殿每日也应当有许多轮换当值。但他们都只尊主不喜喧闹,因而,这几年来,只有她与云辰云陌三人轮换值守,盼着尊主能早日归来。如今,可算让她盼到了这么一天。“尊主,您什么时候……”“刚刚。”
顾衾墨淡漠打断了她的话,担心她说漏嘴,让歌儿怀疑什么。“咳咳,哦。”
云染马上意会了自家尊主的话,压抑住心头的兴奋,“属下……属下这就去奔走相告!”
她恨激动万分,不得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东海所有人。“传令下去。”
顾衾墨秀眉微蹙,淡淡下令道,“无事,勿要来琉璃殿叨扰。”
他可不想让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琐事,扰了他跟歌儿的清净。“是!”
云染只剩下兴奋,便一溜烟冲出了寝殿,迫不及待去奔走相告了。寝殿恢复平静,只剩下他们二人,连气氛也变得有些凝固。“皇叔,云染不是早知道你出关了吗?”
慕清歌小声嘟囔道,心生些许狐疑。看云染刚刚的样子,像是几年不见了一般。“这丫头向来咋咋呼呼,不必理会她。”
他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哦。”
慕清歌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也没太多心思去怀疑什么。眼下,皇叔回来了,相安无事地站在她面前,其它一切,也就不重要了。顾衾墨握着她纤细的小手,轻轻一拉,慕清歌顺势坐在他腿上。四目相对,几乎贴近的距离,寂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若是时间能停驻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这四年,他过得混沌,每分每秒都在记挂着这个丫头,想着她的音容笑貌,想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想着这丫头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会不会受委屈受欺负。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离散的滋味,比凌迟还痛苦。这一次,他真的不想松手了。“我的歌儿,越来越漂亮了。”
他修长的节骨,轻轻抚摸着女子柔软的墨发。明明是宠溺的语气,却让她眼眶一酸,心生苦涩。她靠在顾衾墨怀里,低声问道:“皇叔,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十一载。”
他脱口而出,记得一清二楚。从北冥大陆到万界,他跟歌儿,已经在一起十一年了。“是啊,已经十一年了。”
慕清歌苦涩一笑,“可是这十多年,歌儿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十一个年头,总是聚少离多,能相濡以沫的日子,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顿了顿,慕清歌半开玩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守活寡?”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宛如匕首,刺痛了他的心,内疚自责顿生。“皇叔对不起你……”千言万语,最后只有苍白无力地六个字。当初是他亲口说,会爱护歌儿一生一世,可如今,却总让她独守孤寂。这丫头,每次都懂事得让人心疼。每次要分离,她都是强忍着泪告诉他,去吧,不管多久,我等你回来。没有埋怨,也没有怪罪。所有的苦痛,都一个人咽下。她知道,皇叔有他的苦衷和责任。所以她不该责怪,也不该埋怨,要恨也只恨自己,恨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弱,不能站在皇叔身旁,与他共同承担一切。“是歌儿没用。”
慕清歌眼眶泛红,轻轻摇了摇头,“我听说你受伤闭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对着禁殿,跟你说些苍白无力的话。”
有时候,她真的很恨自己,在皇叔身陷囫囵的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尽管她没日没夜地修炼,但放在如今的万界,她依旧渺小,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对着禁殿说话?”
顾衾墨柔声反问。看来,歌儿应该是以为,这四年,他都在禁殿闭关修炼。这些消息,肯定是从云染他们口中得知的。“嗯。”
慕清歌轻轻点了点头,“皇叔,你在禁殿中,听得见歌儿说的话吗?”
淡淡一句话,却使得顾衾墨更心痛自责。这个傻丫头,对着空荡荡的禁殿,自言自语了四年,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是他,错付了歌儿的一片心意。看他的神色,慕清歌便知道答案了,她笑了笑道:“听不见也没关系,就当我自己在宣泄情绪好了。”
“歌儿会时常来东海吗?”
“也不是时常,一月来一次罢了。”
慕清歌如实回答道,“每次,我都总盼着能刚好碰见你出关,虽然没有等到,但现在你已经出来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回到自己身边,此前所经历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明明是带着笑意的语气,在他听来,却有些心酸。这四年,歌儿一定也很难熬吧。他紧紧将女子拢在怀里,生怕指骨微微一松,这丫头就不见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
低沉的语气,带着些许惶恐。从前,他身处凉薄,孑然一身、无惧死生,从来没这般患得患失过。可自从有了这丫头,他越来越珍惜自己的性命。如今,他只好好好活着,将自己所有的温柔岁月,都给她一个人。聚散离合之痛,他真的不想再尝试了。“那以后,歌儿就一直跟着你。”
慕清歌轻笑道,“吃饭跟着你,睡觉跟着你,去哪都跟着你,皇叔,你可不要嫌我烦啊。”
她又何尝想聚少离多呢?但她心知肚明,自己与皇叔的差距太大,于她而言,皇叔就是苍穹中的星星,而她,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想要徒手摘星,唯有她自己也身处巅峰。否则终有一日,皇叔只会离她越来越遥远,遥远到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