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王、扫尘埃。汉子打今日起就不去山里了，荆家村的众人今日起至腊月初三，都算过年休假。苏氏头上包着碎花帕子，身上系着围裙，手拿抹布喊闺女：“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都放假了吗？你还有啥可忙的，赶紧回屋打扫卫生，完了一起收拾灶房，今儿祭灶王，不收拾干净不中！”

荆梨拉着小桃儿讪讪一笑：“河边今日在打鱼，我不去帮忙，指定不行，那啥，屋里卫生等我回来啊！”

说完拉着小桃儿一溜烟跑了，远远传来小桃儿欢快的笑声。苏氏跺跺脚：“平日干那些旁门左道的事认真的很，这一说到家务活，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海棠拎着热水过来笑着道：“婶子你别气，拢共就那么一个屋，这不还有我和兰儿嘛，犯不着叫阿梨折腾费那劲。”

兰儿跟在后头一手扫帚一手抹布：“就是，阿梨操心的事多了去了，婶子你别总拿这些小事叨叨她，让她听着烦人。”

胖婶甩着被单往绳子上晾：“这一年忙出头了，就这两天还得操心着给大伙讲课，你让阿梨放松放松，别一天大事小事都喊她，咱家闺女那是干大事的人，这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值当个啥！”

好吧，苏氏不说了，这一个个的都可劲的惯着她闺女，平常也是吃完饭嘴一抹都不带洗碗的，更别说洗衣做饭了，衣服都给兰儿和小翠给包了，跟那伺候小姐没两样。她这心里看着过意不去，想说说闺女，还没开口，人葛老太和小翠娘不乐意了。“咱阿梨多忙啊，要操心挣钱的事儿，还得操心娃子们的将来，多得事咱帮不上忙，给洗个衣服刷个碗怎么啦，咱们乐意啊！”

就连荆老爷子那个平素不管家长里短的都劝她：“咱这小妮子和旁人不一样，旁人也没她这份能耐，她娘，这人不能太全乎了，要是外面家里一把抓，那该遭天妒了，这点事真不是事。”

灶房里，几个老太太把几口大铁口给提溜出来，拿锄头吭哧吭哧刮着上面的锅底灰。小苏带着几个妇人正在擦洗，油缸要清洗一遍，切菜的门板要洗刷干净，就连那顶上，都拿长竹竿绑着竹叶枝扫了一遍。安大娘带着几个人正在熏腊肉腊肠，柏香枝慢慢起了白烟，一股子清香味缓缓渗出。“奶，这树枝够了不？”

她孙子赵皮蛋吃力的拖着一枝柏树桠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都冒汗了。安大娘扇扇烟雾咳嗽两声：“咋？干这么点活，你就想着去玩了？”

那头的金蛋在墙根处对着赵皮蛋招手，赵皮蛋急得眼泪都在打转了：“阿奶，你让我去玩会呗，再过会，河边打鱼就结束了！”

安大娘噗嗤一口笑了：“瞧把你给急的，去吧！跟着大人，别去那砸开的冰洞口啊！”

这头还没叮嘱完，赵皮蛋跟金蛋已经跑得没人影了。河边上，一群汉子站在冰面上“嚯嘿嚯嘿”的喊着号子砸冰洞。这些人就闲不住，荆梨说不上山休假了，沈护卫就和荆大富带着一干人到河边砸冰了，家里就那么些活，老人和妇人都干了，咱老大个爷们总不能瞎溜达吧！这河就在家门口，没危险全当是玩呗，砸出几尾鱼给娃们解解馋也行。已经砸开的洞口，赵猎户带着人拿着新编的渔网，正在往里头撒网，岸上的大木盆里已经有半盆鱼了。东头那边听见这边的喧闹声，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天寒地冻的也没啥活，有那胆大的年轻人也跟着给沈护卫他们帮忙。小娃们跟在后边起哄，好些妇人也忍不住丢下活计出来凑热闹，老太太们借机操着手拎着个小暖炉，在河边指点着这头的人。“看见没？打中间穿着一身红的那姑娘就是那伙人的头，甭看是个姑娘，你都不晓得那会子把王里正给压得差点抬不起头！”

王墩儿的二伯娘给人指着看荆梨。挨她旁边是老邻居水珍嫂，水珍嫂一脸羡慕的啧啧：“艾玛，那姑娘长得可真俊啊，就王里正家的小妹给她提鞋都不配啊！”

王二婆娘吸溜着鼻涕一脸神秘：“我跟你们说啊，那伙人富着呢，就前些日子，那晚我起夜到尿痛，你猜我看见啥啦？”

王墩儿二伯娘和水珍嫂好奇问：“你看见啥了？你倒是说呀！艾玛！最讨厌你这说话留半截的性子，蔫坏的很！”

王二婆娘四下看看小声道：“我瞧着那些人打城里买年货回来了，你晓得多少个车不？”

王墩儿二伯娘不爽的看着她：“我晓得个屁！你倒是说呀！”

王二婆娘小心比了个八的手势：“八车，垒得老高整整八车，那伙人卸车都卸了好一阵，闹哄哄的吵到快三更才算完事，你说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王墩儿二伯娘和水珍嫂都是一愣，妈呀！八车啊！整整八大车东西，咋感觉这些人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都不当钱似的。这头人沉默着消化着两边的贫富差距，那头传来了人群的惊呼声：“快快！三叔，你快呀！别让鱼跑了。”

“金龙、大郎你俩赶紧拉网，二郎你跑啥呢？赶紧的拉，等你叫人过来鱼都跑没了。”

北水河的鱼个大肥美，夏季的时候河水上涨，除了个别家里有打鱼手艺的捞网，其他人只能干看，没办法，水流太过湍急，压根就不吃勾。冬天就更别说了，河面动的瓷实，别说是凿冰了，就是马车打上头过都不带出痕的。但这些客观条件不限于荆家村人，冻的瓷实又咋样，咱前面是天天窝山里搞集训演练顺带打猎，没时间也顾不上这茬，可眼下有时间了，你就是冻成了冰山，那也得给你撬开。为此，老铁匠连夜打制了几把大铁叉子，人多力量大，每个点位一个人，不多时冰上就出现了裂缝，下面的鱼还欢快的吐着泡泡。荆梨也在帮忙拉网，刚刚上来一网鱼，万宝全就过来小声道：“阿梨，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