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壮着胆子跟了上去，任凭她娘怎么骂也不走。“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着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邻居张二婆子看不下去说道。族长爷也回头看着她娘不悦，路上艰难，大家都不好过，可也没人丢了孩子自己逃命的，小翠娘这般做法惹了众怒。小翠爹见族长脸色不好看，这才松了口：“她既是跟来了，那便跟着吧，好歹还能换个手，帮忙照顾一下小宝！”

小翠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她。逃难的路上极其艰苦，她脚底起了水泡，休息的时候却没人帮她挑一挑，她也没那时间歇下来看自己的脚底。她娘歇着，她得去打水生火做饭，照顾弟弟睡觉，等到一切忙完之后，她已经困得倒地就睡了。她看着铁玉儿跟她娘撒娇说脚疼腿疼，铁大娘搂着女儿笑道：“不怕啊，咱们再多走几天，等到了地方啊，娘一准给你做几双软和些的鞋子，以后这脚再也不会疼了。”

铁花儿不满道：“娘，你怎的就跟妹妹做，不给我做呢？”

铁大娘又转头搂着大女儿哄道：“都做都做，娘给你们一人做好几双，穿都穿不完呢！”

母女几人说着笑成一团，逃荒路上很苦，可她们娘几个笑得很甜。铁生叔远远瞧着笑成一团的娘几个，呵呵笑着与她爹道：“我这俩闺女就是瞧着喜欢的紧，不管多累，可只要看到她们娘几个高高兴兴的，我就觉得不累了。”

她爹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却没有回头看女儿一眼。小翠一边收拾柴火，一边在心里羡慕，她知道铁大娘是哄着铁花儿与铁玉儿玩的，可她没想要鞋子，就想她娘笑着与她说一句话，而不是一开口就是赔钱货、丧门星！她很想问她娘，她哪里赔钱了？打从两三岁记事起，就得没完没了的干活，等到七八岁之时，已经要跟着下田帮忙扶着耙犁犁田了。她身子瘦弱个头太小，踩在水田之中压根站不稳，一时没扶住就栽倒在了水田里。三月起秧田，田里水冷刺骨，她娘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冷不冷，有没有摔伤，拿着手里的犁绳就抽了过来。“死丫头，天天躲懒就知道吃饭，扶个犁你都扶不好，你说说你能干啥？”

吃饭要等家里人都吃好了，她才能在刷锅时捡点残汤剩饭吃，有时候没有，那便要饿一顿了事。有一顿没一顿的，时常饿的她半夜在床上翻滚睡不着，不得不起身去喝两瓢凉水来撑肚子。荆梨在逃难队伍逐渐成为村里人的头领，犹如一道黎明之光照进了她的心里。原来同样是女孩子，阿梨姐姐可以这么厉害，她不用靠谁，便是靠自己也能吃好喝好。小翠心里有了期盼，她要是有了阿梨姐姐的本事，这辈子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头看她娘一眼。她娘不是一直讨厌她，觉得她碍眼，那不如就当她死了吧。她开始有意无意跟着阿梨姐，虽然村里女孩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身上又脏又臭还有虱子，可她没办法，因为她没有换洗的，也没有那时间去洗漱。她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饭，是在乌咀山的土匪窝里。那天，村里人见粮食大丰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个个都吃的很饱，可她娘就是不想让她吃。有时候她挺不明白的，她跟她娘是有仇还是怎么的，明明有吃的，又不是吃自己家里的，她娘怎么就不乐意让她吃好。后来她慢慢意识到，她娘从来都没指望过她过得好，甚至不希望她过得好，这种情感真的是很奇怪，让人有些不敢想象。可她确认她没猜错，她娘就是这样的想法。胖婶将她拉到灶房，给了她尖尖一碗米饭，下面埋在大半碗的肉片。她吃着吃着就哭了，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肉是什么滋味，吃饱饭的肚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