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气得不行。那么好的菜，他哪舍得倒？可留下来，最后全都会进他肚子……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他吃了她那么多菜，到最后还不得被逼着帮她办事？她这事儿哪有那么好办？虽说他是院长，可学院也不是他的一言堂，收个女学生进来，之后该怎么安排？学院的夫子会不会有意见？又会不会影响到其他学子？这些都是需要他考虑的。而且……他若真的破例收下这个，以后再有人送人进来，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光收她妹妹，把其他人拒之学院门外？那也说不过去啊。“齐老您别气，医经有云：气多伤肝，肝火失调，邪风易侵。”

陆沅沅说完，垂头朝果果使了个眼色，道：“先生要用饭了，果果你给先生见个礼，咱们也得赶紧回家了。”

“先生您慢用，果果和姐姐先告辞了。”

果果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朝老先生弯腰作了个揖礼，语气很是恭敬。“等等，这就是你妹妹？”

老院长方才没太注意，此刻再看小姑娘，虽然有些瘦，可长得挺可爱，穿着身浅绿色的小裙子，裙摆上还绣着几枝荷花。头发扎成两个包包在头顶，清秀的小脸唇红齿白，两个大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着，看着就是个机灵的小姑娘。“是，这是我妹妹，陆果果。”

陆沅沅见齐院长注意到果果，趁机推销起来：“果果她今年六岁，刚到启蒙的年纪，以前没有进过私垫，不过我在家里也有教过她一些。”

“来小果果，咱们给先生背两首诗，再把你前几天学的九九乘法表，给你未来的先生背一遍，好不好？”

“……”齐院长听要背诗，本能的就想张嘴阻拦，可再听要背什么九九乘法表，他又把到嘴的话给强咽了下去。“好。”

果果张嘴便背了两首新学的唐诗。背完诗也没停，直接背起乘法表：“一九得九，二九一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打从果果开口，老院长眼中的震惊就没有散去过。再听这九九乘法表，他蹙着眉头思索了会儿，更是惊得差点就站起来。好在老院长也算是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九九八十一。”

果果背完最后一句，又行了个礼道：“先生，果果背完了。”

“这诗和九九、乘法表，都是你姐姐教你的？”

老院长看着乖巧的果果，抚着自己那把花白的胡须问。“是。”

果果点点头道：“姐姐还教我们认字，我不止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很多其它的字，不过以前我们都是在沙盆上写的。今天姐姐说，要带我们去书局买笔墨纸砚，以后我们就能用毛笔在纸上练字了。”

“姐姐还说只有认真读书才能明事理，才能学到真本事，等果果长大以后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先生，果果以后真的能在学院读书么？”

“……”小姑娘纯真的童言童语，还有眼中炙热的期盼，落在老院长的眼中，让他胸口忽然一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漂亮！陆沅沅恨不得给家妹子拍巴巴掌。说的太好了！看见她这么可爱又软萌的妹纸，这老头子就算真是茅坑里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也应该会心软了吧？果果定定地看着齐院长，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姐姐和爹娘都说要送她来县学念书，她原本一点都还不想来。可是县学里真的好漂亮，那些课室又宽敞又明亮，她也很希望以后自己能坐在里面听夫子授课。等学会以后，她一定要告诉老陆家那些人：虽然她和姐姐都是女孩儿，可她们不是没用的赔钱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齐院长慈爱地摸了摸果果的头，这才侧目看向陆沅沅：“其实你自己也可以教她，你把你妹妹教的很好。”

陆沅沅沉默片刻道：“不一样的，齐院长。”

“我的确可以在家教她，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的时间毕竟有限，我能教她的东西也有限，况且我在家教她，也无法让她享受到学院学习的氛围。”

即使她来自现代，她所学的有些知识也的确超前于这个时代……可正因此，她能教的东西有限。她可以给果果启蒙，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果果的品格，却有更多的东西，是她教不了的。而且，她始终觉得，想要真正做出改变，就要先学会融入。齐院长沉默良久，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那丫头，你能否告诉我，你教你妹妹的九九乘法表，是否也是你师父教你的？能否与我仔细讲解？”

“当然可以。”

陆沅沅拉着陆果果坐下，和齐院长讲了乘法与倍数。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脆悦耳，讲解的也极为简单精练，让人一听就能明白。齐老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也会问两个问题，陆沅沅都仔细解答。说完她才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师父，真乃世外高人，竟创出这等口诀！按照这个口诀，计算起来的确省事许多，只是这乘法表似乎并不全面……”齐老说着紧紧蹙了眉头。陆沅沅心里做了个鬼脸。数学可是门高深课程，一个九九乘法表，只是最简单的基础，当然不全面了。当然，古人也很厉害，古代珠算心算高手也是相当多的。只不过那些人通常都天赋异禀，对于数字极为敏感，他们属于天才，令普通人望尘莫及。而这些计算计巧，普通人都能学会，在生活中也时常都能用到。毕竟，不管是谁总得学会算钱，不然你上街买个菜什么的，连账都算不清，被人当肥羊宰了都不知道。那不是很吃亏？陆沅沅没有说这些，只是笑眯眯地说道：“齐老洞若观火，这个确实不全面。”

“仅凭这些，我们平日算个小账是够了，弱是想要完成更为复杂的统计，像是县衙库房的账目，乃至更大范围的账目，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而且，加减乘除，我们刚刚也只说了乘法而已。”

“不过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想来再过一会儿院长便要去授课了，我们就不耽误院长的时间了，等明儿个我与妹妹再来看望院长。”

说着她放下茶杯，起身拉着果果，弯腰揖了礼便走。那动作流畅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真叫一个干脆又利落，半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哎……”齐院长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将人叫回来，可是陆沅沅两姐妹走得极快，转眼便出了小屋苑。再然后就转过转角，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不见。他无奈地摇头。这个臭丫头，真是太奸诈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说那么多，吊起他的胃口，然后抬脚就跑，留下他一个老人家在这儿想的抓心挠肝。真是太可恨了！嗯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老人家也非吊着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