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越说越气。这些天,村里那些长舌妇没少背着她说闲话。她可也是亲眼看到,荒地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还亲眼看到,那小贱人赶着马车进村儿。那可是马车啊。想当初他们买马车,可是花了整整六十两!更别说他们还在建房,也还了别人的账,再看他们吃的穿的……她这么一咂摸……他们断亲后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小贱人做买卖赚的没有七八百两,那也肯定有五六百两。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么一想,她更是每天抓心挠肝的,就想着要怎么才能把银子弄过来。“豫墨,你可千万别瞎想,娘不是想认怂,也不是说这事儿就过去了,娘也想替你和你爹报这仇,可娘真的担心你和你哥哥啊。”
赵金霞被陆老太吼得回神,嚅了嚅唇,嗫嗫的道:“好不容易你爷给你在县城找到私塾,你好好念书,等将来中了举人,想咋报复他们不行?”
“娘是被他们整怕了,可娘不是怕自己挨打,娘怕陆沅沅那个小贱人又想法子害你们啊,那小贱人狠起来要人命。”
“你想想看,她昏迷醒来之后,咱在哪次在她们手里讨到了便宜?上次娘被烫伤了手,再后来分了家,你又被她们打得浑身是伤,还被害的赶出书院,差点儿就没了前程。”
“儿啊,你就是娘的命根子啊,你要是真有个啥好歹万一的,你让娘以后可要咋活?娘还不如跟你一块儿去了。”
赵金霞哭得悲悲切切。她哪里会不恨?她做梦都想撕巴了那个小贱人,好给宝贝儿子出口气,也给自己的伤手报仇。可她也真是被整怕了,万一那该死的小贱人再害得豫墨私塾都没得读,那又该咋办?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将来的依靠,为了儿子她没啥不能忍。陆豫墨看着哭泣的赵金霞,沉默了许久,却突然问:“爷,奶,爹,娘,大哥,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
屋里几人全都看过去。陆双庭蹙眉看着他道:“奇怪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陆豫墨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道:“当然奇怪了,以前的大伯大伯母,还有陆沅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会不清楚?他们就是田里的烂泥巴,由得我奶捏圆搓扁,拿捏得死死的。”
“可不是么,以前我说一,他们就不敢说二,可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白眼儿狼,到底吃错啥药了,现在不止不听我的,还敢骑我头上拉屎拉尿。”
陆老太想想便又恨得慌。这在以前可是她最得意的事,毕竟儿子和儿媳妇儿还有孙女,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是给她赚钱的好工具。如今这一切却都成了笑话。“可你们就没想过,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化这么大?”
陆豫墨看也没看陆老太,只道:“从来只会逆来顺受的人,突然间不止敢骂人甚至还敢拿刀砍人了,一个明明大字不识的贱丫头却突然间出口成章,会写字还会作画,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陆老爷子和陆双庭都是一脸震惊,这个问题他们当然想过,只是一直也没能想个透彻明白,只能自己给大房的转变找借口。可此刻……“你是说他们是被……”陆老太不是藏得住话的人,闻言立马一脸惊悚的把那话给喊了出来:“被鬼,给附身了?”
鬼?这是个轻易不敢让人提的字。整个堂屋都因为陆老太一句话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我不知道是鬼还是妖。”
陆豫墨闻言道:“我一直在想,可也始终想不明白,陆沅沅到底是如何学会作诗作画的。我去山里转了,我也暗中观察了,我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是也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什么师父。”
“现在再想想,什么师父那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们没有听过,也没有其他人见过……所以,那还不是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可他们肯定不是我大伯,也不是我大伯母,更不是我表妹陆沅沅。”
“除了相似的样貌和身形,我在他们身上就没找到半点,我大伯大伯母,还有表妹的影子。”
他不相信一个人的改变会那么大,更何况还是三个人?就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成了别人,让他都不认识了。除非……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也就是他们都被鬼附身了。“那,那,那咱们该咋办?”
赵金霞有些心慌:“咱们肯定不能去找他们了,万一被他们害了命,咱们哭都没地儿哭去。不不不,不行,这样也不行……”“以前我们都没少欺负他们,就算我们不上门去找他们,万一他们想起来跑过来找我们咋办?这些鬼那么厉害,咱全家人加起起来也都打不过他们,那咱们是不是要找个法师,或是捉鬼师回来,把、把他们全都捉了?”
因为说得急,赵金霞差点咬了舌头。“慌啥慌,你们让我想想,让我先想想,咱得找个厉害的法师,把那三只恶鬼全都除干净了,不然咱们全家早晚得让他们害死……”陆老太婆自己也慌得手发抖,眼里写满了惊恐害怕。她不怕大活人,可她怕鬼啊,鬼这玩意儿,害人的手段忒多了。陆双庭突然出声道:“娘,我听说县城外三十里有座菩提寺,庙里的住持了悟大师是位得道高僧,最是擅长驱鬼除邪祟,不如咱们就请他来?”
“菩提寺,我也听说过,据说咱们金河县的县令夫人,也经常去往菩提寺烧香拜佛,寺里的香火很盛。”
陆豫墨也点头附和道。“这么灵呀?”
陆老太听着儿孙都这么说,一拍大腿道:“那成,我明天一早,就去菩提寺请那个了、了悟大师过来。”
陆老爷子蹙眉沉思道:“菩提寺的主持,的确声名远播、佛法高深,可我听说他轻易不出山,咱们想请他来,只怕得花不少银钱。”
“得花多少钱?”
陆老太一听钱,立时满脸警惕。“总得准备个五六十两吧。”
陆双庭见陆老太脸色一变,劝道:“娘,您别只盯着眼前啊,只要能把那三只恶鬼全都捉住,哪怕花再多钱都值得。”
“您想想看,等恶鬼没了,大哥一家也就回来了,那他们的银子,还不得乖乖拿来来孝敬您,到时他们所有的东西,也全都是咱们的。”
两相一对比,花五十六两,能捞回五六百两。陆老太脸色立时不难看了,反而笑的一张老脸开出了朵菊花:“还是我孙子聪明,要不然就便宜那几只鬼了。”
“那成,我明儿个就带上银子去!我老太婆哪怕是磕破脑袋,也得把那住持给请回来,到时那几只小鬼赚得再多,那也还是得便宜了我们。”
屋里几人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全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因为太过投入得意,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紧闭的堂屋门外,却站着一道人影。在黑暗里,那双眼睛紧盯着紧闭的房门,眸子露出一抹明亮又摄人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