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没看到你惹是生非了，这些天跑哪里鬼混了？”

荣叔点起旱烟，躺在摇椅上惬意的说。“我还能干什么，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指着旁边的耿奕和魏鹏硕，“交了几个朋友，在外面下了几个墓，上不了什么台面。”

“你跟杨世华一样，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荣叔砸吧着旱烟，“杨掌柜现在放你单飞了，不服老不行啊，当年在鬼市横行霸道的墨小爷都支锅搭班子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您这不是埋汰我吗，”我从身上拿出从昆仑冰棺里找到的那张皮脂，“我从一个墓里带出一样东西，让您老掌掌眼。”

“墨小爷客气啊，有什么东西还要我这老不死的掌眼？”

荣叔来了兴致，从摇椅上坐起来。“这上面有鼻子有眼，像是一个人的五官，”我把薄薄的皮脂递给他，“我问过李叔，他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寻思着这鬼市里恐怕也就您最见多识广了，所以让您来看看。”

“哟，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荣叔嘴角都笑到了脑后，凡是能和李阎比的事，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还拿鼻子闻了闻，脸色一沉，道：“人皮？”

我点头，说这是从一具冰棺里找到的，荣叔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说如果是死人的皮肤，会干瘪紧贴在肉上，根本不可能剥下来，这皮脂鲜活，有弹性，像是活人脸上剥下来的。魏鹏硕一听这话，脸都要黑了。“这东西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

荣叔眼神犀利。“一个冰墓里，我也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带回来了。”

我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我看保存的还算完好，指不定能复原，我想看看这墓主人长什么样，所以就想见到您，李叔让我别来，说您也不可能把这东西复原出来，找您纯属浪费时间。”

“我不能？！”

荣叔猛然从摇椅上站起来，一脸傲气，“东西放这儿吧，五天后再过来，我倒要让李阎那个老东西看看，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我忍住笑，偷偷看了耿奕和魏鹏硕一眼，人越老其实越可爱，有时讲道理没用，就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和李阎这辈子都在较劲，谁也不服输，这样激将他，不用我多说什么，荣叔绝对能做到无可挑剔。临走时荣叔塞给我一个油纸包，让我顺路带到张兔子那里。我好奇的打开看，里面是一个造型奇特、威武雄壮的三色釉天王陶俑，线条流畅，色彩协调，令人叹为观止。“真的还是假的？”

魏鹏硕在一旁问。“这话你真不该问，荣叔这里的东西，真真假假亦假亦真，你要是相信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我一脸恭维的笑，虽然是跟魏鹏硕在说话，但其实是说给荣叔听。这记马屁拍的不轻不重，让荣叔很是舒服，从荣叔店里出来，我压低声音对耿奕他们说，荣叔烧制出的三彩釉陶俑，色彩、造型、胎、釉乃至精神风格等各方各面，都几乎臻至了完美的境界。这倒不是恭维，他做的三彩釉陶俑和真的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店铺就是一家可以跨越千年的三彩釉陶俑专卖店。张兔子，是鬼市消息最灵通的人，一双耳朵奇长，因此被人称作张兔子，在鬼市很吃得开。每一个行当都有自己独特的分工，比如杨世华代表的是盗墓、收货并且销赃的一派人，但是杨世华挖的墓并非都是自己探到的，很大一部分是从张兔子这里买来的消息。谁探听到古墓线索或者是文物甚至传说，都可以卖给张兔子，然后盗墓的再从他这里买消息。交易的方式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把消息卖出去，一手清，挖出什么都跟他没关系，要么就是用这些消息入伙，挖出东西分成。平日里顾志远和张兔子经常打交道，我跟着顾志远的时候，没少跟他往来。“什么时候张叔也倒腾起文物了？”

我把陶俑摆在张兔子面前。张兔子推了推鼻梁上架的老花镜，笑着说：“这年头我卖的是信息，竟然有人到我这里来打听有没有陶俑赝品，一看就是外行，圈里人都直接去找荣千手了，既然问到了我这里，不宰一刀我真的过意不去。”

“一个陶俑而已，张叔也会放在眼里？”

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谁会嫌钱少……”张兔子眼珠子转了转，“你小子，癞蛤蟆打哈欠，口气还不小，听着像是腰缠万贯的主啊，怎么，杨掌柜放你单飞，赚到大钱了？”

“什么大钱，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我摇着头说，“东西都在眼前，就是拿不到，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说完我就想走，张兔子在后面叫住我们。“想不想赚点钱花？”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现在魏鹏硕身上还背着一包金条，我们现在一点都不缺钱。“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杨掌柜让你单飞，你又叫我一声叔，我怎么也得有点表示，现在有个活，不收你消息费，算是给你添点彩头。”

张兔子放下陶俑，一本正经的说，“也不是什么脏活累活，就是带个路，来回这个数。”

说着张兔子伸出一只手手岔开五指晃了晃，意思是五万。带个路就给五万，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倒不是多想赚那些钱，就是想知道哪个傻帽这么有钱。“这可是大买卖，您就这么送给我？”

张兔子向来精打细算，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从不吃亏，突然这么大方，让我有些诧异。“你搭班子也算是大事，当叔的给你添彩是应该的，”张兔子把头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我就抽你一成意思意思得了。”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雁过拔毛的事情他张兔子最拿手，不过五万仅仅抽一成，完全不像他的作风。我摇着头说不占他便宜，张兔子一脸失望，自言自语道：“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就自个去了，不就带个路，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都没人愿意去。”

他的语气有些幽怨，怎么说也是前辈，我就这么走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便折回去，问道：“带路去什么地方？”

“一个洋鬼子，美国的华裔，估计是脑子抽了，想去趟罗布泊，我一听就知道是冤大头，就把这活给接了，可问了很多人，听到罗布泊，都不愿意去。”

张兔子摊着手，一脸无奈，“那金主出手相当阔绰，愿意先付一半订金，你也不想去，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