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秘的人工智能一直没表现出来，但跑跑一般的围棋程序没问题，不过围棋程序是靠暴力计算，跟真正的人工智能比起来差很多。”

人类脑力有限，顶尖高手在下围棋时，某些走法可能会计算百步以上，但平均下来，每个变化只能计算二十步左右。很早以前，随着计算能力的提高，结合蒙特卡洛和神经网络算法，在围棋上计算机便超过了人类。不过，本质上，这种超越依然建立在对围棋的暴力计算上，计算机达到人类的围棋水平，要进行几百万盘围棋对弈的训练，超过所有棋手在历史上的对局总和。人类显然不是用这种方法来提高围棋水平的。所以，当围棋程序跟真正的人工智能对弈时，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与记忆力都与运行围棋程序的计算机相当，而算法高明许多，围棋程序便不堪一击。由此，围棋也成为检验人工智能水平的工具。传说，围棋本身就是某一代先古文明创造出来给人工智能用的，后来才在人类中流行开。今天仙人邀奥秘对弈，似乎验证了这个说法。楚月道：“奥秘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曾经跟其它人工智能对弈，据说它不会下，只能跑围棋程序，下不过已有的人工智能。”

“那为什么教授看得如此痴迷？如果只是跑个围棋程序，他才没兴趣呐。”

紫云拓对姬承知相当了解，昭楠也在一旁点头，补充道：“承知和我都会一点围棋，他年少时曾经入段，后来觉得围棋规则太简单，终归是拼计算力，远不如科学复杂艰难，就放弃了它，改为钻研数学。”

“卓玛，奥秘是在自己下还是跑围棋程序？”

紫云拓问道。“是在自己下。”

楚月和莱昂李相视一眼，均感纳闷。“你觉得谁下得更好？”

卓玛是比较新的人工智能系统，围棋当然也会下，而且棋力远超人类。“我无法判断谁更强，按我的计算，每方走完后，胜率都会大幅提升。”

莱昂李更吃惊，问道：“下了不到三十手棋，黑棋就把胜率扳回来了吗？”

下围棋黑棋先行，赚了先手便宜，所以要贴给白棋三又四分之三子。如果两个完美的围棋上帝下棋，执黑胜率是多少呢？是零！很多人也许不理解这个问题，事实上执黑是稍微有点劣势的，如果两个对手的实力差距波动比较大，这点劣势只在统计学上有意义。然而对每一招都不出错的围棋上帝，执黑的劣势将会延续到终盘，因此黑棋必输。北宋的沈括曾经计算出十九道棋盘上围棋的变化数，是一个七百多位的大数，而可观测宇宙的原子总数只是八十位的大数，用每个原子记录一盘棋，还是远远不够的。量子计算机可以记录所有的围棋变化，但如何通过退相干把必胜的走法搜索出来，依然是个难题。人工智能始终达不到围棋上帝的水平，执黑胜率并不是零。从自我对弈中的执黑胜率可以粗略看出人工智能的水平，胜率越低则人工智能水平越高，卓玛的是42，不知道仙人和奥秘的是多少。而今仙人与奥秘对弈，卓玛判断胜率随每手棋大幅波动，说明两者的智能水平都远高于卓玛。“用这么多电力，散热行不行？”

井口更关心安全问题。卓玛的量子核心浸泡于液氮中，由制冷循环机时时冷却，但奥秘只是简单安置在室温中。“卓玛，调出奥秘机房的监控界面。”

监控界面被投影到墙上，数据显示奥秘机体的温度并没有升高，然后楚月、莱昂李和皮球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愕然的参数，奥秘的资源利用率已经高达70，还在继续上升。“这是怎么回事？”

皮球指着数据问道：“上次面对军舰的围攻，奥秘为了进行亚空间解锁，资源利用率曾短暂冲到60，下盘围棋需要这么拼命吗？”

“说明局势很紧张，”莱昂李判断道：“奥秘执黑，胜率偏低，现在正在动用资源提升胜率。什么时候资源利用率停止上升，就说明奥秘取得了优势。”

昭楠道：“围棋古代也称手谈，这不仅是仙人和奥秘的一局对弈，也是仙人文明与人类文明的无声对话，问我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

说话间，奥秘的资源利用率持续提升，已经超过80。“你们快看，奥秘机体在变色，光谱向蓝光靠近。”

井口又道。莱昂李道：“奥秘的原理我们不清楚，但是蓝光波长短，频率高，这应该还是它在提升工作效率的一种方式。”

紫云拓问道：“那仙人呢？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呀？”

众人瞧去，仙人果然从容淡定，与往日没有区别。莱昂李想了想，道：“如果仙人依靠这幅身体的自身能量储备和计算力就能跟奥秘一决胜负，那么仙人的科技就领先我们太多了。不过，这样对局也就失去了意义。我猜我们看到的这位仙人只是台终端机，他或许有什么技术能突破亚空间限制进行通讯，真正下棋的人工智能不在这里。”

每手棋限定三分钟，说话间，仙人与奥秘各走了几手。双方并没有先占四角，而是从一个角落开始缠斗，这时一场大战有从角落向中腹蔓延的趋势。双方的棋子互相分割包围，谁都不安定，却都揪住对方不放手。紫云拓道：“下得好激烈，感觉谁稍有闪失就得崩盘，这简直是悬崖上的搏斗。卓玛，你有什么判断？”

“退回三步，按照我的走法，无论执黑执白，我的胜率都会降到30以下。有的变化我明白，比如这手……”说着，卓玛迅速讲解了一手棋的变化，然后又道：“像这手我就完全不能理解。”

众人看去，原来黑棋借双方缠斗，在一侧构筑了四颗子的外势，白棋继续攻击的时候，黑棋远远投了一颗子，跟先前的战斗毫无关系。“白棋再走一手，就能把黑棋封住，黑棋看起来不活，损失惨重，按我的计算，黑棋这一招不足以弥补损失，但奥秘为什么下在这呢？这就够了吗？”

卓玛十分困扰。仙人的下一手更让卓玛吃惊，他没有封住黑棋，也没有跟着应黑棋的上一招，而是自顾自跑到另一个角落点了个三三。“你瞧，”卓玛似乎有点无奈地道：“我能判断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