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看着黑白二空道:“自从姓石的夫人当年被我下药失了肚中孩子以后,石夫人便无法再生育了,姓石的一直想纳妾,但他知道有人欲对石家不利,又奈何不了对石家不利之人,因此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娶妾。但是姓石的自从知道黑白二空来到朱仙镇后,便将纳妾之事提上议程,喜宴之上还将二位大师请来,那是因为姓石的早就算到我会在他纳妾时前来寻仇,请二位大师赴宴,不过是想借二位之手将我除去而已,是不是啊,石将军?”
石卫青闻听蒙面人之言,冷笑道:“无论两位大师来不来,无论阁下来不来寻仇,石某纳妾之事都是要办的,石某请的是李华安将军。不过石某从李将军口中得知,本朝国师的两位高徒亦在朱仙镇,特请来参加石某的喜宴,其中还有什么利用不利用么?只是时至今日了,石某还是那句话,阁下难道还要蒙着面么?”
蒙面人哈哈大笑,笑罢说道:“二十多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石将军,想着乱石滩上的累累白骨。”
蒙面人说完,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口中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石将军还认得贫僧么?”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蒙面人竟是一位和尚。箫武韶认得那和尚,正是学痴,心中惊诧不已。石夫人哭道:“没想到你是出家人,心肠却如此的狠毒,可怜我那没出世的孩子。”
石卫青仔细打量了学痴一番,突然吃惊的退后几步,空中喃喃说道:“你是李敬石李将军?你还活着?”
箫武韶听到“李敬石”三字,心中一惊,想着学痴和尚在草庐中曾说过,当年外公手下有四员大将,便是石卫青、卫羽伯、杨业城和李敬石。外公造反一案发后,这四人都受到了牵连,其中李敬石最惨,被满门抄斩了。只是没想到这学痴和尚便是李敬石。学痴冷冷说道:“当年镇国公一案后,有人诬陷本将造反,你为了自证清白,亲自带兵抄了李某的府邸,李某上下几十口一个没剩,全都投入大牢,后来全家被斩于碧水城乱石滩上。石将军能保下命来,在这朱仙镇上养老,那是踩着我李家的几十条人命啊”石卫青道:“镇国公谋反一案,石某不敢妄加评议。可是当年石某也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去办差的。李将军也应该知道,我们都是镇国公的属下,若是石某不奉旨,石某的一家恐怕也难以瓦全。”
学痴冷冷笑道:“石将军完全不顾你我曾在百战城大战合力鹰鸠国之事,同是生死兄弟,却一点也不留兄弟情面。当年诬陷李某造反的迷信,信的后面有十几位举报人的联合签名,石将军的名字也在上面!”
李敬石说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发黄的信来,摔到了石卫青跟前。众人吃惊不已,心想当年的诬陷信难道是石卫青写的?若是如此,这石卫青为人真是太阴险了。石卫青脸色已经十分的难堪,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看了一番,一脸吃惊的说道:“石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石某绝没有写过告发李将军的信,只是后面的签名,石某也是被逼无奈啊。”
学痴闻言,哈哈笑道:“当年镇国公一案案发后,圣上有旨,凡是主动揭发从逆者,罪责从轻发落,又重大揭发者,不但不会追罪,还要升官。想想镇国公麾下四员大将,只有石将军善终,石将军还要辩解么?”
学痴话音刚落,白空空道:“果然还是师弟我多了个心眼,看来还是石将军有错在先了。”
白黑空空道:“师兄以后不要埋怨师弟老与你唱反调,哈哈,师兄勿再多言,咱们还是听听这僧人怎么说吧。”
箫武韶知道学痴念念不忘尘世之事,原来竟然有如此悲惨过去。更没想到竟与这石卫青有关。只听学痴说道:“本僧当年身为百战城将军,一道圣旨下来,贫僧才知道自己犯了谋逆之罪,真是天大的笑话。贫僧被押往碧水城后便知凶多吉少,于是想法设法逃了出来。没想到本僧这一念之差,竟害了本僧的全家,皇上震怒,将本僧一家老小满门抄斩了。”
说完仰天叹道:“本僧这些年留了多少泪,心中生了多少恨,这一切都是拜将军所赐,于是石夫人怀孕八个月时,是本僧对夫人下了毒手。”
石卫青亦是泪如雨下,说道:“这一切都是对石某的报应,石某无话可说,请李将军动手吧。”
箫武韶忽然想起学痴的法号和报仇雪耻的“雪耻”同音,想必便是此意。只是学痴恨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对石夫人肚中的孩子下手,未免也心太狠了些。冤仇相报,何时能了呢?忽听灵谷道人说道:“简直是人间惨剧啊,石将军有错在先,这位僧人怀恨在后,既然你已经杀了石将军未出生的孩儿,与石将军造的孽不相上下了,不可再造杀生了。”
学痴道:“本僧法名学痴,本意就是报仇雪耻之意,是石某人当年太狠毒,本僧也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身而已。”
灵谷道人道:“你这样做最后能得到什么?只是让人间多更多的冤屈罢了,等你百年之后,一切都归尘土,后人又怎么看你们?孩子是无辜的,这莹玉姑娘也是无辜的,你难道还要杀了莹玉姑娘么?”
石卫青道:“灵谷道人不要说了,石某大错已经铸成,这些年来石某与夫人常做善事,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一己之私,今天李将军找上门来,石某愿意以死谢罪。但是石某恳请李将军放了莹玉。”
说完走到学痴跟前,说道:“请李将军动手吧。”
学痴看着石卫青,慢慢的举起手来。忽听石夫人喊道:“老爷,到现在了你还不肯告诉这僧人实情么?这莹玉是谁的孩子?”
石卫青道:“住口,莹玉谁的孩子也不是,只是当年石某从街上买回来的孩子。”
石夫人道:“什么买回来的孩子,这莹玉便是老爷从李家冒着生死领回来的孩子,是你李家的后代。”
学痴冷冷说道:“夫人想为石卫青开脱,也不用编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吧。”
石夫人道:“不管你信不信,莹玉确实我家老爷花了重金,从屠刀下解救过来的,这莹玉当时不过五岁,当时脖子上带着一只马形玉佩。”
学痴听到莹玉脖子马形玉佩几字,脸上微微变色,自己当年确实曾送给女儿一只马形玉佩,只因女儿属马。问道:“这莹玉姑娘背后肩膀之处,有什么?”
石夫人道:“莹玉从小跟着妾身长大,她身上有什么妾身都知道。莹玉肩膀处有两个被咬的痕迹,若妾身没看错的话,莹玉很小的时候被蛇咬过,背上疤痕是蛇咬过后的留下的牙印。”
学痴听罢只是呆呆的看着石夫人,石夫人见学痴似乎还是不信,从车上拿了一把雨伞,走到学痴跟前,用雨伞将莹玉遮住了,揭开莹玉肩上的衣服,对着学痴说道:“你当父亲的看看吧,莹玉是不是你的女儿?”
学痴只看了一眼,突觉天旋地转,身体几乎站立不住,垂泪说道:“没想到本僧唯一的女儿还活在世上。”
说完抱起躺在地上的莹玉,深情的望着莹玉,说道:“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
说完看着石卫青问道:“我女儿叫什么?”
“李莹玉。”
学痴看了石卫青一眼,旋即回过眼神来,深情的看着李莹玉,说道:“李莹玉,你叫李莹玉,哈哈,你叫李莹玉。”
众人见学痴笑的奇怪,不知学痴心里想的什么?学痴笑罢,说道:“如果当年贫僧能慷慨赴死,而不是半路逃了出去,贫僧的一家便不会被满门抄斩,贫僧现在活在世上亦是苟且偷生而已,如今贫僧有一个叫李莹玉的女儿,有女如此,亦复何求,学痴放下了。”
石卫青道:“李将军何不叫醒莹玉,让她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
学痴摇摇头,说道:“贫僧不想让莹玉知道她还有如此窝囊的一位父亲,贫僧走了。”
说完便欲离去。石卫青见学痴要走,喊道:“且慢,若是莹玉愿意跟着你走,石某绝不阻拦。”
学痴道:“本僧苦行四海,莹玉跟着贫僧只会受罪,就让她留在石府吧。”
石卫青道:“不知李将军要去何方?”
学痴道:“贫僧要去当真正的和尚,为那死在贫僧手上的小冤魂超度,这便是贫僧余生要做的事。”
口中念着佛号,向前走去,石夫人闻言已是泪如雨下。石卫青看着学痴的背影,说道:“石某会给莹玉姑娘找一个好婆家。”
学痴闻言停下脚步,只是并未转身,口中又念一声“阿弥陀佛”,大踏步而去。众人本来是贺石卫青的大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此时都已毫无兴致再留在石府,便欲离去。石卫青见众位执意要走,说道:“既然如此,石某也就不勉强了,如果众位下次再到朱仙镇,还请来石府,石某竭诚欢迎。”
说完看着石夫人和莹玉,说道:“夫人,莹玉,咱们回去吧。”
石夫人点点头,向着众人轻轻一蹲,由莹玉搀扶着上了马车,石夫人又探出手来拉莹玉上了马车,马夫挥鞭,马车向前走去。石卫青上了马,对着众人一拜,两腿一夹,和一干下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