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安静的等待着孩子们回来。老二老三是怎么出门的，也是怎么回来的。姜娟伸了伸脖子向他们两身后看，还没等她开口问，老二先说话了。“娘，王杰不回来了，他得在他奶奶家住个两三天吧。”

“他能待的住吗？”

姜娟低眉叹了一口气。老三摇摇头，“他挺想回来的，但是他奶奶不放人，说是大过年的，怎么也得在家住几天。”

“行吧，让他待两天吧，咱们该休息就休息吧。”

姜娟跟贺国庆刚进门就弯了弯背脊。贺国庆伸手拂过她的后背，凑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担心孩子？”

姜娟刚想摇头，在贺国庆的注视下，直面自己内心坦然点头。“我这两天越来越觉得王杰改变了，他变得像个好孩子……”贺国庆替姜娟解开纽扣，脱下她的衣服，边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你以前就是舍不得揍。”

姜娟想起王杰来贺家之后的生活，那可不是三兄弟挨个揍，才揍老实成这样的吗？一想到他是怎么被拧好的，姜娟勾唇笑了起来。“别操心了，王家要是再把他捧的找不着北，回来他几个哥哥会收拾他的。”

两人一块躺进被子里，姜娟立马往贺国庆怀里钻，两人中间是丁点缝隙都不留。王迎娣想到村里再找找画画的感觉，日常锻炼结束就背起老大给她做的画板就出门去采风。路过荀致远曾经住的那个牛棚，没有人住，那头老牛也不见了。眼前陌生的一切渐渐取代了荀致远留存的记忆，王迎娣找了块河边的位置放置画板。目光偶尔看向牛棚的位置，用左手执笔落纸。比起画技，流于笔尖的是丰富的情感。王迎娣画完放下笔，身侧走出了一道人影，“王迎娣，你画画还是那么好看。”

转头看去，是穿着棉服的张娚，这一身干净的真不像她。“一年没见，感觉你变化的好快哦。”

王迎娣实话实说。张娚眼睛亮了亮，“你也看出来了是吧？证明我在城里还是学到东西的。”

王迎娣点点头，“懂礼貌，爱干净了，去年都看不出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反正就是个喜欢跟男孩们混在一堆的假小子。“这话以后就别说了，揭我底了。”

张娚脸红了红，一副女儿家的姿态。跟她见了两次的异常让王迎娣不禁多想了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张娚在她的注视下莫名的低下了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王迎娣语出惊人，张娚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不经大脑的话一说出来，张娚就知道自己兜不住了，索性也就跟她摊开说。“我在城里谈了个对象，我想过两年跟他结婚。”

王迎娣抿住嘴唇，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虽说村里结婚生子的年纪早，但是张娚才多大？可能也就比她二哥大点，比她大哥小点，春心萌动是正常的，但是结婚就不太正常了。“你家里同意吗？”

王迎娣乍然问个问题就把张娚给问死了，张娚顿时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我还不敢说呢，他家的家庭情况还不如我家呢，我家里肯定不同意。”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说过要嫁人最起码也得拿得出三转一响啊。”

王迎娣不得不提醒她自己的追求。张娚坐在石头上，双手撑着脑袋忧愁的看着前方光秃秃的树枝，颇具哀怨的摇头说。“感情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遇到对的人，是不在乎这些外物的。”

王迎娣定定的看着她，“……你在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还小，你不懂。”

张娚眼里浮现出悲悯，倒是不忘了跟王迎娣解释，“那群女孩子都这么说的。”

王迎娣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都还没有流行青春疼痛文学，就开始悲春伤秋了？果然身处什么环境，就会受什么影响，成为什么样的人。“王迎娣，你说我应该怎么向家里征求我的婚事？”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张娚的话匣子就跟打开了似的。王迎娣抽了抽嘴角，“我还小，我不懂。”

张娚恍若未闻，自怜自艾的说，“要是家里不同意的话，为了我们的爱情，我能跟他私奔吗？”

王迎娣无话可说，真没看出来她还是个恋爱脑。“私奔？我看打断你的狗腿还差不多！”

张娚弟弟从她身后突然冒出来，吓了张娚一大跳。“怪不得你回来之后整天跟魂丢了似的，原来是被外面的男人勾住了心，我这就回去跟爸妈说！”

“你敢说！”

张娚赶忙去追她弟弟，这要是被家里知道了，她的狗腿肯定保不住！王迎娣看着他们两姐弟的背影暗戳戳的想，要是张娚真被打瘸了也好，省得年纪轻轻的想这些有的没的。转过头看画的时候，一只手掌轻落在王迎娣脑袋上。“妹，要是你还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用爹嬢出手，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大哥放心，我才不会呢。”

王迎娣信誓旦旦的保证。脑袋一转，用胳膊肘捅了捅老大的胸膛。“大哥这个年纪应该有喜欢的人了吧？你们班的女生有没有大哥心仪的呀？”

老大果断摇头，“没有。”

“真的？”

王迎娣紧盯着老大的脸看，老大一脸坦荡，“真的。”

“好吧。”

王迎娣想了想学校里的同学，大部分家世好的，都得讲究门当户对。两兄妹并排坐在石头上，王迎娣看着画，突发奇想的向老大问，“那大哥，你觉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不知道。”

老大没想到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离他还是太远了。在这个上午，王迎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大一问一答。下午收拾画板回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张娚腿被打断了，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断腿。王迎娣沉默着向老大看了一眼，老大只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想去看看张娚。”

于情于理，王迎娣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她。老大陪着她去张家，走到门口就听见张娚哭天喊地的。“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了！有你们这么狠的吗！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张娚嚎完了又是一顿揍，王迎娣和老大停住脚步在门口站着。“大哥，我们现在进去还是过几天再来啊？”

老大牵着王迎娣走进张家院子，看着有人来了，张妈的扫帚收起来，“两孩子怎么来了？”

王迎娣指向张娚，“嬢嬢，我们来看看她。”

张妈连连叹气，“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工作不好好干，被男人骗的晕头转向的，我当初可不是让她出去上当受骗的。”

“你跟我家张娚好，替嬢嬢劝劝她吧，这死丫头跟吃了秤砣似的。”

王迎娣站在张娚面前，张娚咬住腮帮子坚决不松口，“你别劝了，我是不会为了我们的感情屈服的！”

“你们有哪门子的感情！”

张妈气的又想来两扫帚。王迎娣赶紧挡在张娚面前拦住扫帚，老大眼疾手快抓住张妈挥下的手。张妈撒开手瘫坐在地上，按着发疼的脑仁念叨起来，“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再怎么偏心也是念着她好的……”王迎娣和老大默默听着张妈碎碎念，没一会就听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看着张妈为了张娚这幅样子，王迎娣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两孩子笑话嬢嬢了。”

张妈抹了把眼泪鼻涕，往家里拿了些吃的给兄妹两。王迎娣两只手都抓满了，“谢谢嬢嬢。”

要离开张家的时候，王迎娣把东西揣到老大兜里，拽着张妈的衣角往外走。“嬢嬢，干脆你让张娚去找那个男孩吧。”

张妈脸色蹭的一下就变了，“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男的家隔了不知道多远，我这不是把我家丫头往火堆里推吗？”

王迎娣摆了摆手，“嬢嬢，你听我说完。张娚工作和介绍信不都得你们出啊？要是她要真跟那个男孩过就让那个男孩替她解决。”

“要是那男的能帮我家丫头解决呢？”

张妈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能跟张娚谈一块的男孩也大不了哪里去，要是真能解决他们家能看上张娚吗？”

王迎娣这话就是话糙理不糙。张妈听了都沉默。老大明白王迎娣的意思，主动给张妈把主意出的更完善一些。“……让她自己操心过生活就知道是什么样了，一厘钱都得难倒英雄好汉。”

张妈彻底被说动了，“你们两兄妹说的对，我家丫头真想嫁远了那也得村里把户口迁出去，我们不同意，她也迁不出去。”

“过不下去就知道回来了，到时候嬢嬢还是送她去读两年书吧。”

王迎娣趁机改变一下张妈的想法，张妈看着兄妹两个是真觉得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是两回事。“行，要是以后她回来听话了，我就让她多学点知识长长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