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禅茶院。 这大概是长安市里最特别的素菜餐厅了,老师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前台经理看到他,笑呵呵的上前嘘寒问暖,一边拉着家常,一边把他和林书航都领进了包房中。 “范老且先稍坐,董事长马上就下来。”
包房里的装修相当雅致,摆放的都是古玩字画,林书航看了下,以他的专业知识来判断,感觉都是些真品,不过,这偌大的排场用来开素食餐厅,就算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这肯定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地方。 老师穿着一身唐装,见林书航对周围的古玩颇感兴趣,指点他道:“这儿的李老板就是今天咱们要见的那位。”
“长安人?”
“香港人,这儿只是他的一处产业,明儿的那场华龙拍卖会,他也是股东之一,”老师笑着说道:“这李老先生开这院子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供那些藏友们聚会交流的,你要想入这圈子啊,以后这里也得常来,不过……” “这房间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赝品,倒不是人家放不起真古玩,前几年这儿刚开业的时候,被客人弄坏了一个元青花,虽说来这儿的都不是普通人,别人当场就主动给他赔了,但一来心疼古玩,人家是真爱这个,二来这地方本就是交友用的,让朋友赔偿,这可不是人家的本意。”
“所以啊,后来就把那些易碎的真品都给撤了,换了这些赝品,不过这倒慢慢成了这里的特色,这可都是老人家花重金打造的一等一的仿品,只偶尔藏一两样真的,藏友们来了,就总爱拿这些赝品试试眼力,看能不能找出真的来,颇为有趣。”
“你要想入行,倒是可以仔细瞧瞧这些赝品,要是能辨出它们和真品有何不同之处,那你就算是在古玩这圈子里出师了。”
不得不说,有钱人真会玩儿…… 林书航听得也是来了些兴致。 对古董,他有一定的鉴别能力,但要说来辨认这种极品仿制品,那还真不见得能行,既然以后要入这行当,必要的学习当然是多多益善。 他拿起房间那玻璃橱柜里的一些古玩看了起来。 什么元青花、唐三彩,珍贵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美轮美奂、精妙绝伦。 林书航照着曾经在学校里学过的那点知识一一辨认过去,坦白说,啥毛病都看不出来。 在书里就能学到的那些特点,该有的特征这些古玩都有,不该有的也统统不会有,包括各种做旧的工艺,凭借肉眼是真看不出任何毛病。 见他拿起一样又摇着头放下一样,范增在旁边也是笑着乐呵,喝了口茶:“古玩这圈子啊,水深得很,你要看出点什么门道,不妨和我交流交流……” 正说着,见林书航又拿起一件玉器,看造型应该是汉玉,一对羊脂玉的龙凤玉佩,色彩亮丽,和田白玉,看起来相当的精美。 若是单纯以眼力看,这对玉佩看起来实在是太‘新’了,包浆太薄,虽然通透漂亮,但一点都不像古玉,反倒更像是放在玉器商店里出售的东西。 可在林书航的‘眼里’,这件玉器却显得相当有生命力。 阴阳眼! 非但能看鬼神,且也能感受灵气,这对玉佩显然是有灵性的,而这种灵性,则只有经过千百年的岁月才能浸淫出来。 阴阳眼,居然还可以这样用,看来自己这眼睛以后可以直接当检测年代的检测机来用了。 “我看这件是真的。”
范增远远的扫了一眼,见林书航手里那玉佩的玉色通透崭新,笑着说道:“你这反其道而行之倒也是个思路,做旧的不选,选这新的,故意扎人眼,哈哈,像李老的风格,不过这玉的包浆一看就太薄了,多半是赝品。”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人推开,一个老人的声音笑着说道:“老范,这次可是你看走了眼,这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汉玉,可惜包浆被不懂行的给胡乱抛光破坏掉了,哈哈哈,这本已是残次品,但正好拿来考考大家的眼力,就被我收了放在这里。”
林书航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走了进来,那中年男子笑着和林书航打了个招呼:“小兄弟,又见面了。”
林书航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前天在二郎山军师庙里见过的那两人吗?这还真是…… 上次那老人带着墨镜和遮阳帽,没看清容貌,但这次看得通通透透,林书航倒是一下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了。 李健云,万里集团的创始人,一度曾蝉联华夏首富的位置长达七八年之久。 此人早年曾在香港经营船业挖到的第一桶金,此后回到国内进军房地产业,然后搞足球、盖酒店、弄安保,后来又做互联网,当真是什么热门就玩儿什么,偏偏还能样样都玩儿成国内的龙头,绝对是华夏商界的一个传奇人物。 如今虽然已经卸任了万里集团的掌舵职务,处于隐退状态,但电视上、网络中,各种有关人家的报道到处都是,能不眼熟才怪了。 他冲那中年人和李健云笑了笑:“前天在二郎山,真是谢谢两位了。”
“你们认识?”
老师听得有些诧异。 李健云并未提及林书航当时‘犯病’的事儿,只说道:“前两天去了趟叶县二郎山游玩,正好巧遇,当时不知彼此姓名,到今儿,这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有缘、有缘!”
范增这才笑着给两边正式引荐了,原来那中年人叫成茂之,是万里集团旗下一家安保公司的合伙人,也是位身家过亿的主。 而介绍林书航时,范增倒是没有给林书航胡乱包装,只是笑着说道:“我学生,刚从南开毕业,那地宫图的主人就是他了。”
李健云微笑看着林书航:“我看过那地宫图,看那落款,是秦时工匠林大元所绘,所用灞桥纸是西汉时候的,应该是其后人在西汉时临摹出来的,小林你也姓林,莫不是一脉相承?不知家里祖上可从曾修撰过族谱?”
林书航点头道:“老家是青林口村的,听说祖爷爷那辈儿时家中境况还可以,确曾请人排过族谱,不过只推到了清初,再往上就不太清楚了,只剩下这地图和一些老东西在老家。”
别看老林沦落到送外卖的地步,可林家祖上还真曾是乡下土豪绅,这族谱什么的,家里还真有,乡下也还有栋老宅子,林书航年幼时都曾在乡下老宅子里过了两个春节。 不过自爷爷去世后,那里就已经没人住了,只是逢年过节时会偶尔回去上上坟。 当然,林家虽然阔过,但什么古董古玩之类,早都已经败光了,老宅子里除了一些可以称之为‘古董’的烂家具和已经快倒塌的木头房子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他敢说家里有老东西可以拿出来卖的底气,那是真不怕人去查。 “青林口村?”
成茂之在旁边插嘴道:“这还真是个老村子,据说始建于战国秦昭王时期,距今都已经2200多年了,是成都周边如今最老的村子。”
林书航笑了笑:“青林口村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古街古庙不少,风景空气也都很好,可惜知名度不高,旅游业一直火不起来。”
“如今这世道,要是别人在古玩界里说家族渊源,我是真不大信,”李健云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但唯独小林你说的,我信。”
“哦?”
范增来了些兴趣:“看起来,你们在二郎山有故事啊?”
“哈哈哈,就你眼尖!”
李健云和范增的关系显然很不错,老交情了,开个玩笑什么的也是常态了,他笑过后,并没给范增解释,只笑着问道:“小林,上次我就和你老师聊过了,关于你这地宫图底价的定价问题,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终于聊到了正事儿,林书航谦虚道:“我也查过一些拍卖记录,但好像并无类似的先例,李老先生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知作何估价?”
“其实还是有先例的。”
李健云笑着说道:“96年时候,在香港曾拍卖过一幅永乐年间,紫禁城下水道的工程图,当时的起拍价是80万,最后的成交价则是到了350万,买家正是我,而若是按照96年时与现在的物价差距,大约价值现在4000万左右。”
“不过,那张工程图是出自被朱棣封为蒯鲁班的蒯祥之手,其结构精美、保存完好,上面还有朱棣的大印,相比之下,小林你这张地宫图就略显粗糙和单薄了。”
坦白说,李健云称其‘略显单薄’,这其实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那张地宫图不过是林书航复制林大元的羊皮卷,手绘出来的,实在谈不上什么精美,只不过对地宫内部的结构确实足够详细精准而已。 可现在国家已经彻底叫停了始皇陵的挖掘工程,这张图已经并不能派上真正的用场,而抛开其研究价值而言,只是作为收藏的话,艺术价值确实不高。 “华龙拍卖行的专家给定的评估底价是700万。”
李健云笑了笑:“但毕竟是我横刀夺爱,本是小林要捐给博物馆的东西,既然特意为了我拿出来拍卖,也不能完全不表示,我会把起拍价叫到1200万,讨个吉利数,也是和小林交个朋友吧。”
范增大笑起来,他此前自己给那地宫图评估的价格大概也就在600万到800万之间,李健云这差不多都给翻一倍了。 虽说范增和李健云一向关系不错,但这可不大像是在给他范增的面子,小航这家伙,在二郎山和李健云肯定有什么故事。 钱嘛,谁又会真的不喜欢呢? 范增自己固然不贪财,但这是建立在他家境优越、从不为钱犯愁的基础上,可对林书航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范增太清楚钱对他们的重要性了。 此时范增倒也不点破,只是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那我就替我这学生,谢过李老了。”
茶足饭饱,事儿也已经谈完,李健云让人拿来象棋,要和范增杀上两盘。 二老对弈的时候,成茂之过来说道:“小林,你是成都过来的吧?找好这两天住的酒店没有?”
林书航说了酒店地址,成茂之笑着说:“这二位神仙棋力相当,要分个胜负那得下个通宵去了,你可等不着,还是我送你先回酒店吧,范老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对对对。”
范增正在兴头上,冲林书航摆手道:“你先去,不用等我……吃马!”
林书航本是想说自己回去,可看了看成茂之,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成大哥了。”
此前李健云主动给地宫图加价,又说相信林书航所说的家传渊源,林书航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成茂之是有话要和他说。 停车场里停的全都是豪车,成茂之拉开一辆红色拉法的车门坐了进去,示意林书航上车时,笑着问他道:“小林准备在长安玩儿几天?”
“可能明天拍卖会结束后就会回去。”
“是吗,那可太遗憾了。”
成茂之笑着说:“本还想找机会和小林你切磋切磋……现如今这社会,像小林你这样的炼气高手,那可真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