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侧正好有一台钢琴，是上一组学员用过的。云玖肆意一笑，径直走了过去。纤细的手指搭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轻轻触按。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出的琴声，和《芙蓉光》的旋律一模一样，只是比起音色更为原始、内敛的古琴，多了几分清脆、嘹亮的质感。说不上谁好谁坏，但没了炫目的舞台背景，和舞蹈、歌声夺人眼球，更容易听出和《逢君》那一版的区别。比起前者的游刃有余，后者更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生搬硬套，不伦不类。咚——最后一个双音结束，云玖还保持着十指搭在琴键上的姿势。几秒钟的沉寂之后，一段更为强烈、激昂的旋律陡然响起。舞台上的女孩儿微闭着双眼，在她手下跳跃的，仿佛不是琴键，而是声声泣血的控诉，更是烈如海浪的嘶吼。粒粒分明，音音透骨，激荡肺腑，憾人心魄。当曲调上行到高音“降A”时，一串下行的快速音型飘忽而过，但最终，仍然回归于沉寂。仿佛芙蓉临死前的低语，有声若无声，自有无穷的力量漫向天际。如果说，《芙蓉说》给芙蓉的结局是死亡，那现在，云玖重新赋予她的结局是，向死而生！芙蓉站起来了，她要向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展开报复。该死的人，从来都是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最有一个音节落下，整曲终。全场震撼到沉默。云玖从呆若木鸡的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发给苏凌的那份底稿，是几年前，我用一晚上时间随手写出来半成品。”
“上篇错误的地方，我在《芙蓉说》里，已经纠正过了。”
“至于下篇，就是你们刚刚听到的，现在对我的身份还有疑问吗，诸位？”
【老子九渊铁粉！用脑袋担保，云玖就是九渊！】【这指法、这旋律，除了九渊，没人能做到了！】【我同意，听完她的琴，顿时觉得苏凌那首《逢君》改编的真不是个玩意！简直就是玷污神灵！】【说起苏凌，我也是迷幻了。这位哥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怎么还干起了贼喊捉贼的事儿？】【最关键的，他是九渊一手捧起来的啊！不问自取在先，污蔑九渊在后，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音响里兹拉兹拉响了几声，身后的屏幕上突然接通了视频。“行不行啊？小怪物能看到我吗？”
“笨蛋笨蛋！开美颜！美颜！”
“有没有什么年轻点的滤镜，给我也搞一个，小怪物看人一向喜欢看脸。”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张过度磨皮的脸端端正正出现在大屏幕上。从听到声音时就觉得不妙的云玖，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这真是……两个小蛋糕都抹不去的阴影。她悄咪咪地把唐宁几个人往前面拖了拖。“云老师？”
“别说话，站紧凑点。”
“哦~”六个姑娘听话地挪了挪，胳臂贴着胳臂，一点缝隙都不露。然后，她们就看到，云玖跟做贼似的，踮着脚尖，悄悄地往台下蹭。云老师这是，在躲人？“各位观众们！”
刚刚拿到临时台本的主持人，激动地声线都在颤抖。“刚刚接到节目组通知，我们《全民偶像》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一位音乐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莅临指导。”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帝国音乐协会的会长余易昂余老先生！”
余易昂？嘶——这个名字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此起彼伏。难怪总觉得屏幕上那张脸有些熟悉。可不是熟悉吗？每当帝国有重大庆典，或是重要外宾来访，电视转播画面上，总能看到这位赫赫有名的钢琴家、指挥家的身影。这可是妥妥的国家队元老，怎么屈尊降贵来他们小破节目上晃荡了？难道是官方政策最近有什么变化？所以余老来微服私访了？不光观众心里有疑问，节目组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九渊带给他们的震撼还没缓过去，突然接到了余老秘书的电话，然后莫名其妙就连通了视频。全程不到五分钟。导演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不对。做梦他都没做过这么美的梦！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速效救心丸的瓶子，将为数不多的几粒一股脑全丢到舌下含着。这一期节目录的，差点把他的小命刺激没了！“行了行了，别鼓掌了。”
余易昂挥挥手打断掌声，转着眼珠子满场找人。节目组切到他那边的摄像头是用摇臂拍摄的，刚好可以看到已经蹭到舞台边缘的人。余易昂一激动，拍着桌子大喊：“站住！站住！小怪物你给我站住！”
“你要敢跑，老头子现在立刻马上就飞到苏城抓你！”
“你敢！”
云玖都挪到舞台边边上了，楞是又咬牙切齿地走了回去，“给你能耐的是不是！”
余易昂一秒泄气，怂唧唧的：“谁让你欠债不还！”
“我什么时候欠债不还了？”
云玖都被他气笑了，“我们节目组可是全网直播，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
“呵呵呵，小怪物你现在还有名声这东西？”
余易昂嫌弃地白眼都快翻出眼眶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混成这个鬼样子！要是让……”眼看他要把自己的老底儿揭了，云玖连忙打断，阴恻恻地威胁：“老头！你的曲子还想不想要了！”
“要！要！怎么能不要！”
一提起曲子，俞易昂什么都抛到了脑后，扒拉着手指头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你现在还欠我二十首曲子！”
二十首？呵。想屁呢！云玖面无表情地看向台下，“导演，余老做梦呢，视频可以关了。”
“欸欸诶，不许关！不许关！我记错了，十首，是十首。”
呵。“八首！”
呵呵。“七首，不能再少了。”
云玖：“导演！”
“啊啊啊！五首，五首总可以了吧！”
……极限拉扯了足足五分钟，余易昂整个人都蔫巴了。“小怪物你也不讲武德了，《芙蓉说》给我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