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张绸一起外采,这一次由她担任摄影记者,她全程戴着口罩,没有说话。只听着张绸跟姑娘们的沟通。“那时候缺钱,又觉得自己年轻。”
“他们说只取一颗……我信了。”
诸如此类。她没有见过张绸口中的那个卧底记者赵又夏,稍稍了解了一下,她才知道这位记者为了捣毁这个团队已经待了半年之久。说不震撼是假的,至少她觉得她现在并没有这个觉悟。在医院拍好了素材后青橘和张绸缤纷两路,一个将素材拷回去写稿,一个继续奔赴一线,和省台记者汇合。回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并没有一个人,青橘开了灯,把素材导出来,然后把同期声听出来后搜了搜关于张绸口中的那个厉害的记者赵又夏。然而内部稿件里署名赵又夏的却极其少,几乎是每隔半个月才会在和别人的组稿里面才能看见赵又夏的名字。青橘默默地关上了内部系统,感慨每个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传奇人物。她在文稿的背后留下“请后期老师给受访者打码”的记录后便关了电脑回去。第二天中午青城电视台的专题片出来以后她看见受访的赵又夏的脸上也被打了厚厚的码。晚上八点,青城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播出时她又看了下这条和和张绸一起做的新闻,然后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默默地关闭了电视。角标上只有张绸的名字,没有她的。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因为案子比较轰动,在这期间,青橘几乎没有再想起詹杭。和曹楷见面的事情除了沈艺青橘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曹楷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詹杭。但那天在街角遇见青橘后他又遇见曹楷,说实话他就算他不想知道,但从曹楷的脸上紧皱的眉头他也不难猜到他们的对话。见他突然出现,曹楷也只是眯了眯眼,然后朝着他走去。詹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曹楷一愣,他还以为詹杭能问出个什么问题,没想到第一句竟然是这个。“你这不是废话,那天婚礼上一眼就看出来。”
见詹杭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怀疑,曹楷又说:“别这样看着我,好说歹说我们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就算好几年没见,她那张脸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区别。”
詹杭没说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声:“嗯。”
见他并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会约青橘出来曹楷松了口气。詹杭这个人看起来温柔至极,就像是晚春从山间缓缓流出的泉水,没有大海的壮阔,也没有江水的奔腾,但就是这样温和的溪水,总是引得女生们的围观。但曹楷知道,你不捧起他是丝毫不会意识到他的冷淡和无法拥有。詹杭不是那种特别帅气的长相,他的容貌扔在人群之中只能算是那种还不错的模样。可就是这样仅仅不错的人,高中那会儿一度成为学校里的话题人物。性格温和,体育不错,成绩前列,常常是国旗下讲话的代表人物。这样的他收到的表白并不算少,甚至风头一度盖过当时被评为男神的四班班长。可就是这样像月光一样的人,却被青橘拿着一把“我不喜欢你”的刀疯狂朝着心口上捅去,他捂着心口上的伤口,然后在那个下雪的夜晚站在学校的橘子树下淋了一夜的雪花。可这些,青橘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都不在意。曹楷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詹杭的胳膊,他说:“过年回雒城吗?我妈说给你介绍个对象。”
詹杭看了他一眼,街头灯火下,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小喇叭正在叫着:“爱媛爱媛15两斤,15两斤……”已经要入春了啊。很久以后,詹杭才应了一声“嗯”。临近过年的那段时间,因为市里有好几个大会她也正式开始了自己最为忙碌的一段黑色时光。腊月二十八的那天晚上,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棉服,扛着机器,因为没有带包,她特意从办公室找了一个塑料口袋将灯光、电池和话筒线塞在塑料口袋,然后将塑料口袋挂在自己的手腕上。晚上的采访是市里的一个检查,她特意提前到了对方要求的大门口等候。寒风呼啸,青橘搓了搓手,然后将东西放在地上,将手塞进了兜里。这时候的她,由衷地庆幸自己出门前往背上贴了两块暖宝宝。大概是见她一个姑娘家柔柔弱弱却扛着这么重的机器站在风中等候,那守门的保安有些看不下去了:“进来等吧,他们都还在开会。”
青橘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再等会儿。”
大爷见她油盐不进,开了门出来拎着她的机器进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信呢,都说了他们在开会,外面冷,进来烤会儿火。”
说着还把脚下的取火器朝着青橘脚边踢了两下。青橘心中一阵暖意,说了声谢谢。半小时她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检查组,然后在其中一个人的安排下上了头车。车子一路朝着城外开去,等出了城又一路朝着乡道驶去。今年的天气是真的不好,刚开出城,青橘就看见了车窗上已经铺满了雨珠。甚至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预兆。青橘皱了皱头,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鞋子。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旁边坐的男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声:“青记者是实习生?”
青橘摇了摇头:“不是,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哦,青记者看起来很小,我还以为是来实习的。”
青橘笑了一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把她认成实习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