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一搅合，好好的家宴转眼间便成了一场闹剧。李琴南也不在意，她饿得狠了，自己拿了筷子挑菜吃。其他人爱闹便闹，与她无关，她便只将她们的争吵当作一出好戏来欣赏。她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李如月却突然伸手一指，恨恨地看着她，“自从李琴南这个女人从乡下回来后，你们便不再在意我了，嫡女的名分给了她，我和八王爷的婚约也给了她，害得我必须嫁给那个穷酸举人！都怪她！”

李琴南停下筷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李如月这么快便忘记自己被接回京城是替她嫁人这茬了？而且，这嫡女的位置本便不是李如月的啊，她享受了十四年的嫡女身份带来的便利，便不甘心做回自己了？想得这么好，咋不上天呢？王氏忍无可忍，拍桌子站起来，“李如月，你张嘴胡说八道些什么？李琴南现在是你嫡姐，你怎敢对她不敬！”

从王氏口子听到“嫡姐”二字，李如月更加愤怒了，“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便这般偏心李琴南！母亲，你怎么能这样？”

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责王氏，“你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好了对如月便如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好吗？现在怎么变卦了，开始偏袒起李琴南那个粗俗的乡下丫头了？我只认如月，那个乡下丫头从哪来便回哪去！”

王氏被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气歪了脸。云娇不合时宜地嗤笑一声，惹得她立刻对云娇怒目而视。云娇收敛了笑容，戳戳大开眼界的李琴南，“有好戏看了！”

李琴南心领神会，扒了不少菜回自己碗里，生怕她们吵着吵着掀桌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王氏被老太太祖孙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便拉了一个年纪大的婆子，让她去把薛姨娘叫来。李如月听见薛姨娘的名字，立刻警惕地看向王氏，“叫那个卑贱的奴婢过来做什么？”

王氏看着她冷笑一声，“做什么？让你认清身份！”

李如月心觉大事不妙，立刻大叫，“我不要见那个贱人！祖母，我不要见她！不见她！”

老太太心疼地摸着李如月的头发，冲着王氏横眉怒目，“你要做什么！我这个老太太还站在这里呢！你敢对如月做什么，等大儿回来，我立刻让他休了你！”

王氏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只等着刚刚那个婆子把薛姨娘拖过来。李如月害怕了，抓着王氏的衣角恳求她不要把薛姨娘叫过来。王氏遭了她那一通指责，此刻早已变得铁石心肠，任她怎么跪在脚边恳求、苦闹，就是一眼都不往她身上看。云娇好奇了，问李琴南，“你母亲想做什么呢？”

李琴南猜到了，但她也没开口，只静待事情发展。很快，婆子便扯着哭闹不止的薛姨娘到达前厅。云娇瞅瞅满脸泪的李如月，又看看同样涕泗横流的薛姨娘，扑哧一下乐了，“果真是亲生的，这娘俩还真是像！”

王氏从婆子手中扯过薛姨娘，把她往地上摔，然后看向李如月，“你亲娘来了，你倒是叫她娘亲啊！”

李如月被这番变故吓昏了头，她咬着嘴唇，说什么也不肯叫。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一旦开了这个口，她庶女身份便坐实了，以后便永远低李琴南一头，永无翻身之日！王氏见她不动作，推了她一把，指着薛姨娘吼道：“你不是最爱叫人娘亲吗？如今你亲娘在这了，你倒是叫啊！”

李如月垂眸看了一眼弄清情况后眼带期冀的憔悴女人，又立刻调转视线。“我不叫，她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是这么个卑贱女人呢！”

老太太也拄着拐杖走过来，“如月不愿意叫就不叫！我还在这里，我看谁敢逼如月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薛姨娘连忙跪好，朝王氏磕头，“夫人，奴婢身份卑贱，才不是如月小姐的母亲呢，只有夫人才是如月小姐的母亲！”

王氏看着磕头磕得满头血的薛姨娘，骂了声“不可理喻”。她用叫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老太太请回房间。”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氏，“你敢动我？”

“还不动手！”

王氏发了命令，婆子犹豫一瞬，想到宁安侯府终究是要变天的，便也不顾老太太的怒吼，按着老太太回房了。“你们要对祖母做什么？祖母！祖母！不要抛下我啊！救我啊，祖母！”

李如月想去追老太太，却被几个婆子挡住了去路，任她怎么闹，就是不让路。王氏走到李如月面前，“现在没人能帮你了！叫啊！”

李如月依旧犟嘴，“我不叫！”

王氏给了她一个巴掌，“叫不叫？”

“我不叫！”

王氏又要打人，薛姨娘爬起来抓着她的手哭道：“夫人，不要打如月了！要打就打我吧！”

王氏又看向李如月，“看到没，你亲娘现在还在这里哭着求我不要打你，你就这么铁石心肠，连叫她一声也不愿意吗？”

“她不是我亲娘！啊——”王氏又打了她一巴掌，“你再说，她是不是你亲娘？”

“不——”这回李如月刚发出一个字，便被王氏打在了脸上，“她是不是你亲娘？”

“她不——”王氏今日不得到结果是不会罢休的，她打累了，便让婆子来打。很快，李如月的脸便红肿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掌印彻底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毁了。李如月也终于觉得害怕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打了……”王氏让婆子停了手，自己抓着李如月的头发让她看着薛姨娘，“她是不是你亲娘？”

李如月哭着道：“是！”

“大点声！”

“是！”

王氏松开手，放开李如月的头发，“叫她娘亲！”

李如月见识了王氏的手段，再也不敢违背她了，带着哭腔冲着薛姨娘喊，“娘！”

王氏满意了，掏出帕子擦擦手，“这么简单一件事，偏偏要挨了打才肯做，你说你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李如月没说话，低着头哭，眼里的恨意却越发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