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何况此人的到来,定然会引来追兵。郑东鹤并不是见死不救,只是若再带上此人,很可能连他和连云儿也走不了。事情果然被他料中,不等他开溜,两道人影已经破空而至,似乎没有注意到地上躺着的哪位,竟然齐齐向他扑了过来。郑东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主在地上,认清楚再动手好不好?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刚才吸收灵药的时候,右臂中还积存了大量元力,正好拿这两人试试他刚刚自创的“一柱擎天”。那两人冲到近前,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悬空停住,其中一个身穿黑红相间的重甲,披着紫缎大氅的男子冷冷开口:“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不等郑东鹤开口,另一人指着郑东鹤身后道:“田猛快看,周世雄在哪儿!”
田猛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周世雄,忍不住放声大笑:“想不到铁衣周世雄也会恶狗扑食。”
周世雄虽然失去了动手的能力,却没有丝毫畏惧,而是直接破口大骂,丝毫不把田猛二人放在眼里。田猛脸上虽然仍在笑,可抽搐的横肉却出卖了他:“很好,我到想看看,铁衣周的皮肉能不能禁得住鳄潭三重狱,把他拿下!”
另一人却没立刻动手,而是指了指郑东鹤:“这小子如何处置?”
“杀了!”
“杀了?可惜了啊……”田猛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同伙,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同伙醒悟过来,连忙赔笑:“我是说那女子,猛哥你看……”田猛眯着眼看了看郑东鹤怀中的连云儿,露出一副了然之色:“不错,把她送到我寝殿吧。”
同伙愕然,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似乎不敢违逆田猛之意,十分无奈的走向郑东鹤,手中一柄紫金窄刀亮起了邪光,刀光愈来愈盛,显然想把一肚子窝囊气,发泄在郑东鹤身上。关键时刻,周世雄居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支撑着身子,挡到了郑东鹤身前。他躺在地上的时候看起来还好些,这一起身,伤势全都暴露人前,其中一条手臂几乎齐肘而断,只靠几根肉筋悬在身侧,不断的打着旋,肚子已经被完全剖开,一大嘟噜血糊糊白花花的肠子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污物。一不小心,脚踩在了肠子上,周世雄皱眉挽起肠子绕在腰上,怎奈血流不止,根本缠绕不住,一松手就滑了下去。这一幕,显然把田猛二人看愣了,但随即都露出一丝狞笑,似乎很享受折磨周世雄的乐趣,正要动手的那人也按住刀光,斜眼瞥着周世雄,看他想做些什么。周世雄脸色死灰,可仍旧支撑着不肯倒地,手嘴并用,将缠好的肠子打了个结,终于不再碍事,他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吃力的横在郑东鹤身前,头也不回的道:“当日你救我一命,今天还你便是,还不快走!”
郑东鹤被他的悍勇狠狠震了一下,本能的问道:“你还好吧?”
不怪郑东鹤吃惊,常人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尸体都已凉透了,即便是武师,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伤口得不到包扎,也绝对不可能再站起来。虽说郑东鹤给了他一株还魂草,可他根本没有去捡,此刻之所以还能支撑不倒,凭的,是一股不屈的战意。见郑东鹤不但不走,反而废话连连,周世雄恼道:“我是不想、那女子、受累,给我滚!”
郑东鹤无语了,看来他的实力还是太低,以至于田猛二人,甚至是濒死的周世雄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此事过后真该恶补一番,勤加修炼了。“那您老保重,我先走一步。”
说着,郑东鹤抱着连云儿便走,可似乎被吓昏了头,竟没有向后退,反而向田猛二人迎了上去。毫无疑问的,紫金色刀光横扫而至,看角度明显是怕伤了连云儿,想要一击斩首郑东鹤。孰料,刀至半途,突然溃散,一道粗达丈许的黑色光柱骤然爆起,一举湮没了持刀者,其后尚不消散,直冲上半空,才隐没不见。持刀者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融在光柱中,烈火融金般的景象,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田猛骇然张大了嘴,就像看到锦毛鼠一口吞掉了插翅虎一般,那错愕的神情,将“惊”之一字描绘得淋漓尽致。以田猛二级暗元武师的实力,其实未必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所震,可问题在于,如此狂暴的一击出自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之手,这就未免有些太过骇人了。田猛眼力刁钻,一眼便看出,这一击的威能堪比九级死元武师同归于尽的招数,在爆发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田邦虽然刚刚跨入武师之境,可防御力也极为惊人,但在这一击之下,竟毫无抵挡的余地。田猛向来被族人奉为天才,三十八岁之龄,就将暗之元力这种极为罕见难修的元力修炼到了武师的境界,在神鄂族内,他的天赋虽然称不上首屈一指,却也是数得上数的人物,即便实力比他更强的族人,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可就在刚才,他居然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举打出了九级武师的威能,这让他如何不惊?莫非这貌不惊人的少年来自海族?对,一定是这样!传闻海族多有死元武者,且天赋超凡脱俗,唯一弱点就是嗜好美色。有了这样的定见,再看郑东鹤时,竟觉得这少年附合海族天才的每一条特征,简直就是典型的海族天才!田猛沾沾自喜,为自己身具敏锐的洞察力而大感庆幸,海族已经百余年没有新人入世行走,想不到今天竟被自己撞见了一个,合该自己时来运转,只要拉拢住这个少年,成为长老指日可待,就算想做族长候选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田猛急忙落到地面,左手划了个半圆后平举到了胸前,随即右手依样画葫芦的划到胸前与左手相握,然后不急不缓的弯腰,直到与地面平齐,行了一个极为规范的大礼。“海族新秀光临我神鄂灵山,田猛荣幸之至,田邦那厮唐突无礼,实是死有余辜,请阁下千万不要见怪。”
他这么一说,反倒把郑东鹤弄得一愣,心想:“海族新秀?这厮是在与我说话?吓疯了吧?我呸,什么这厮那厮,实在拗口。”
田猛见他果然停手,暗暗庆幸,据说海族之人最是崇尚礼仪,衣食住行无不一板一眼严格遵照古礼行事,就算是一个寻常族人,只要礼仪做得极为到位,也会被强者尊为上师。看来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少年显然已经被他的风度所折服了,亏得平时多留意了一些礼仪言辞方面的事,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族近日恰逢小恙,不得不暂且停了迎宾、问礼等事项,不想阁下恰在此时驾临神鄂族,以至多有怠慢,万望阁下切莫放在心上。”
郑东鹤更懵了:“他在说什么?迎宾?问礼?阁下?莫非……”郑东鹤心念电闪,田猛应该是误把他当成了海族的强者,海族之人似乎很受神鄂族的尊重,以至于田猛做出这种前倨后恭、判若两人的举动。事实上,郑东鹤之所以没有一举斩杀田猛二人,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一柱擎天”的反震之力太强,一击过后,至少要五息时间来缓冲,否则他的右臂根本负荷不了,极有可能会被震得筋脉寸断。就在这五息之间,田猛就做出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举动,不得不说,单论反应速度,他还是反应得极快的。但郑东鹤反应更快,他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一个字,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海族他可一无所知,胡乱回应很容易露出马脚。可就是这种不置一词的态度,反而让田猛更加深信不疑,在他看来,身份尊贵的海族之人本就该傲气凌人,面对他这种低等种族的低级武师,点点头已经算是给他很大面子了。田猛压住心中的兴奋,恭恭敬敬的再施一礼:“请问,阁下与这周家世雄相熟?”
郑东鹤微微摇头,他跟他真的不是很熟。田猛堆笑:“如此,请阁下稍后,我处置了此人之后即刻通知族人准备迎宾大礼。”
郑东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身体却微微侧开。田猛二话不说,抬手向周世雄抓去,周世雄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躲得开,眼见就要被擒,一旁的郑东鹤突然暴起,狠狠一拳砸向田猛。按理说田猛这么大岁数,就算再怎么相信郑东鹤,也会有所防备,可不知是为了表现他的诚意还是怎么着,居然连躲避的姿态都没有做出,就直接撞在了郑东鹤的拳风上。一阵嘶嘶声中,田猛也步上了田邦的后尘,彻底消融在死元光柱之内。郑东鹤松了口气,如果这田猛不是自作多情的把他当成了海族人,想要击杀他恐怕还要费上些手脚,即使有“一柱擎天”做依仗,可他毕竟是武师,若是心存防范,逃走也不是不可能,万一再引来其他神鄂族人,那今天他郑东鹤可就要彻底歇菜了。与此同时,周世雄眼睛一闭,仰天便倒。郑东鹤当然不会让他倒地,一把将他抄住,半夹半拖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