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箬泓微微躬身相请,礼数做了个十足,郑东鹤看了看盆地对面的那道冰隙,点头道:“向大长老不必客气,我与周老哥情同手足,铁衣族有难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还没向你介绍,这位是我大师兄长空刺。”
长空刺向来不喜欢与陌生人虚与委蛇,但看在郑东鹤的面上还是对向箬泓点了点头,向箬泓连忙又是一礼:“长空大人援手之德铁衣族永世不敢稍忘。”
见向箬泓行此大礼,长空刺也不好太过冷淡,应了句:“嗯,向大长老客气了,既然还有事要说,现在就走吧。”
向箬泓连声答应,在前引路,人群迅速让出了一条道,让郑东鹤二人先走。郑东鹤斜了长空刺一眼,口中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免奇怪长空刺为何又摆出一副冷酷模样,莫非他认为他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帅?可他就没想过,他这副样子很欠揍么?殊不知,长空刺本就不善交际,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会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他毫无城府的底细。郑东鹤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短,接触的却大多是熟人,自然很少见到长空刺如此模样。与郑东鹤的想法不同,在铁衣族众人看来,长空刺这样的态度是武将境强者该有的做派,不但没人会对他的冷淡表示不满,甚至都觉得理当如此。此时大多数铁衣族人所想的,却不是郑东鹤这对师兄弟,而是他们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样的师父才能一举教导出两个如此年轻的武将境强者?当然,这样的问题没人敢贸然动问,在场的铁衣族人还没有资格去探问武将境强者的师门。郑东鹤明显的感觉到了铁衣族人态度上的变化,与上一次他来铁衣族相比,态度上的反差实在太大,就算他想不注意都难。虽然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可生骄,但心里却偏偏很享受众人的尊重,他之所以想成为至尊武者,是不肯甘居人下的心态在作祟,可何尝又不是为了赢得这样的尊重?郑东鹤神思不属之际,众人已经进入了冰隙之中,当即就有数名武者冲了过来,见到来的是向箬泓等人,当即欢呼起来。退避到此地的铁衣族人,虽然都已经做好了与海族拼命的准备,但能够不死,谁又愿意与对手拼命,向箬泓简单的将情况说了,得知海族人退了,众人更是欢呼雀跃,悲愤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腾。冰隙深处有四个较为宽阔的大厅和几个小库房,本都是作为储藏丧葬之物所用,此时每个大厅中都已经挤满了人,向箬泓唯有将一间小库房清了出来。库房实在狭小,宽阔不足两丈,草草的摆了一些桌椅便已经放不下其他东西了。向箬泓连连表示歉意,郑东鹤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知道铁衣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世雄等人又都去了哪里。众人落座,向箬泓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将郑东鹤离开后的事情逐一道来。那天周世雄为郑东鹤和连云儿开启门户之时绍南海便到了,但他并非像周世雄所料的那样,为异域门户之事而来,而是来传旨的。绍南海并非独自一人,同行的还有十名随从,每个都有顶级武师实力。若只论这些不速之客的实力,铁衣族倒也不惧,但他们的背后却站着整个海族,这就令铁衣族不得不顾忌了。周世雄知道情势比人强,只得忍气吞声的以礼接待。绍南海带来了海族大族长敖疆的旨意,命铁衣族与神鄂族止息干戈,不得再互相攻伐。虽说措辞强硬,很有几分以势压人的意思,可周世雄等人也没有当场拒绝,只是以此事关乎全族命运为由,准备拖延一些时日,商议之后再做答复。如此一来绍南海等人自然就在铁衣城住了下来,名为等候答复,可实则却四处游逛,将铁衣城的内情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即便如此,铁衣族也忍了,毕竟实力不如人,万一激起冲突,对铁衣族十分不利。谁知绍南海却变本加厉,不但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对铁衣族众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甚至还公然调戏一名女子,假借迎娶之名逼其侍寝,女子不从,绍南海竟招来周世雄,命其将该女送给他做侍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世雄岂会再忍,当场拒绝了绍南海的要求,并毫不客气的将他们一行人逐出了铁衣城,连同敖疆所谓的旨意一并封还。绍南海等人倒也没有当场发作,吵嚷了一番也就走了,之后数月一直风平浪静。就在铁衣族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海族派人送来请柬,以敖疆五百岁大寿为名,邀请周铁衣和周世雄前往西海赴宴。这一次来送请柬的海族人礼数周到,言语谦恭,请柬的措辞也颇为客气,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周世雄觉得海族态度变化太明显,其中很可能有问题,于是请示周铁衣如何答复。周铁衣就算明知有问题,又岂肯示弱于人,一口答应赴宴,但只是他一人前往,留周世雄在族内坐镇。孰料周铁衣前脚刚走,就有探报传来消息,神鄂族大军集结于灰冰平原南部,并调来了大批强者,观其动作,明显是准备大举开战。灰冰平原南部边缘地带,有两处铁衣族的族人驻地,占了全族十分之一的人口,不容有失。为保驻地周全,周世雄只得亲自带领八十四卫前往应敌,留下向箬泓为首的诸位长老驻守铁衣城,并下令严守不出,若是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派人禀报给他。此时周世雄便已经隐隐觉得情况不妙,可神鄂族的集结却又分毫不假,想要下令调回族人已然不及,他也唯有按计划带人前往驻地。不料他走了没多久,绍南海就带领十龙之力前来攻城,铁衣族的主要战力都已经离城,在十龙之力的强攻之下,护城大阵撑了不足一刻钟便轰然破碎。好在向箬泓发觉海族进犯之时便已组织族人退入葬山,人员伤亡并不算大,可铁衣城却被绍南海一怒之下全部捣毁,就连冰心九重天也未曾放过。提及这些,向箬泓神情激愤,其他在座的铁衣族人也个个怒形于色。郑东鹤忍不住皱眉问道:“可曾派人通知周老哥?”
向箬泓叹了口气:“我早已派了多人摸出去报信,但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都被海族杀害了,还是怎么回事。不过刚才已经命人再去,相信不久就会有回音了,也不知道驻地那边情况如何。”
郑东鹤点了点头,起身道:“既然绍南海不会去而复返,那我们兄弟这就去接应一下周老哥,若我所料不错,神鄂族只是虚张声势调虎离山罢了,向大长老不必忧虑,还是早些组织族人重建铁衣城为好。”
向箬泓连忙称谢,他正担心周世雄那边遇到强敌,郑东鹤二人肯去助阵当然最好不过。郑东鹤当即起身离开了冰渊,与长空刺一路加速,向南疾驰。他对向箬泓所言并非实情,按照他的估计,既然神鄂族和海族联手设下这等抄家灭族之策,周世雄那边恐怕情况也已不妙,甚至周铁衣此去贺寿也很可能会遇到不测,否则绍南海也不会摆出一副斩尽杀绝的架势,毁了铁衣城,他们就不担心周铁衣发飙?半个时辰之后,铁衣族驻地进入了郑东鹤神魂的探查范围之内,是一座位于灰冰平原边缘的小城,此时小城正被重兵围困,但让郑东鹤没想到的是,围城之人竟然不是神鄂族,而是妖后李菲歌和她的巨鳄近卫!郑东鹤一边飞奔一边将李菲歌的来历对长空刺说了,长空刺皱眉道:“想不到离域居然比神州更乱。”
郑东鹤最想知道的是,神鄂族、海族、甚至李菲歌的妖族,究竟是如何结成联盟的,怎么会联手对付铁衣族?是哪一方牵头?又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其他势力的?要知道,无论是神鄂族还是妖后一方,都是极具野心的势力,而海族蛰伏多年,以今日的举动来看,其志也是不小,三方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想将他们拧成一股绳,即便是由实力最强的海族牵头,也必然要有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才行。想必这理由关乎巨大的利益,但郑东鹤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利益能让他们联手,离域的局势本就纷乱,如今更透出几分奇诡来!“看来今天将有一场恶战了。”
郑东鹤神魂覆盖了小城所在的区域,其中两股惊人的气息同时暴起,城中那个气息郑东鹤很是熟悉,火元力冲天,应是周世雄无疑。而城外的那个,则是透着一丝淫靡妖异的气息,不是李菲歌还能是谁。郑东鹤也不管他们二人作何感想,十分嚣张的鼓荡着神魂直向小城逼近,这情形,就如同一个战将在两军阵前高举长刀耀武扬威,挑衅之意不言自明。郑东鹤二人在肉眼可见小城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凌空俯视整个战场。铁衣族的驻地依山而建,山下是一条不算宽阔,却深陷沟壑之中的小溪,溪水对岸扎满了五花八门的各种营帐,一眼可知是来自不同部落的妖族战士。虽然妖族营地阵型散乱,旗帜各异,却实实在在的将铁衣族小城的所有出路彻底围死,此时显然尚未开战,营地之中一片喧嚣,许多妖族战士闲极无聊,摔跤的、喝酒的、扯着女人幕天席地亲热的,可谓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而对面小城中却是寂然无声,城头上近千名银甲战士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对城外的情况视而不见,城中街上也不见行人,只有一些运送守城之物的车队来回不断的将一些器械军需运抵城下,气氛紧张而忙碌。城中宗族祠堂,周世雄负手站在门前,遥望郑东鹤所在的方向,脸色十分凝重。一名铁衣长老跟在他身后,焦急的劝道:“一个妖后本就难以应付,如今竟又来了两名武将境强者,胜负几已注定,族长还是带人冲出去吧,此处有我等就够了。”
周世雄淡然道:“刘长老不必再劝,去准备吧,今日恐怕将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