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者微微摇头,也不知是不同意管负的话,还是表示自己听不明白,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忘记他的责任:“还有没有人挑战管负先生,如果没有,今年的选将擂台的最终胜利者就是管负先生!”
这一次,主持者连数上三声的时间都省了,即便挑战者太少他没钱可赚,但他也只能认了。果然,台下一片吵嚷,不少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挑战他?找死吗?”
围观者三三两两的散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回城了,管负的出现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希望,而且他们也知道,没人会上去挑战管负,再呆下去也没热闹好看,不回城还留在这里吹风么?就在人群将要散去之际,忽然一个人影跳上了擂台:“一群废物,我就不信南荒鳄就能无敌天下!”
人群一静,本已准备离开的人都停住了脚,难以置信的看向擂台。居然有人挑战南荒鳄?这人活腻了不成?随即有人发现,此人居然是从右侧观战席的竹棚后绕出来的,同时也有人认出了他的来历:“这不是去年得胜的擂主段覆海吗?他那一手地炎拳可是威猛的很,我至今还记得……”去年的擂主居然站出来挑战新人,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如此不可思议,只有郑东鹤师兄弟二人似乎早有所料,抱着胳膊在台下看好戏。郑东鹤早就发现了右侧观战席的玄虚,虽然与龚轩所在的左侧观战席同样是幽深的大竹棚,可右侧观战席不知被施用了什么妖术,居然能阻住人的视线,连神魂也无法透入太深,看不清里面究竟坐着些什么人。可郑东鹤不用看也知道,里面除了席风起外,恐怕不会有别人,或者席风起本人未至,来的是城主府其他能做主的人物,毕竟这选将擂台是城主府所设,不可能没有人在场坐镇。而现在,城主府的人恐怕也已经看出,管负是龚轩的人,出战擂台根本不是为了争夺亲卫之职,而是为了向城主府示威。这样一来,无论席风起是否在场,城主府方面自然也不会对此不闻不问,派个人试探一下再正常不过,又没有人规定往年的擂主不能重新挑战,即便以往有这样的规定,现在也没了。段覆海的实力颇为不弱,已经达到了十级武师的巅峰境界,只差一步就能跨入武将境的行列,虽然他为人稍嫌浮躁,可一手地炎拳却是实实在在的强悍,即便在城主亲卫之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他不是没有看出管负的凶狠,恰恰相反,他很清楚管负的厉害,毕竟他也是南荒城土生土长的武者,早就对管负之名耳熟能详。但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认为这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若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击杀管负,不但能得到城主大人的赏识,也能在父老乡亲面前扬眉吐气,以后南荒城之人提起他段覆海的名字,也会充满敬畏,就像现在提起管负的名字时一样。可是郑东鹤却一点也不看好此人,以郑东鹤的心机,自然也看出了这段覆海的心思,若是他只是被指派来挑战管负,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张扬,甚至该有些畏怯才对,而段覆海却一脸得意,还没开打,就像是已经赢了一样。如果这样的一个人也能战胜管负,那长空刺就绝不会输给管负了。“名利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郑东鹤轻叹了一声,转头向长空刺道:“这次咱们有机会仔细看看管负的剑,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输得不冤。”
长空刺疑惑的道:“说不准这位能赢……”话未说完,段覆海已经动了。他所依仗的,就是自己的爆发力。地炎拳,顾名思义,如火山喷发一般,威猛不可挡。段覆海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微一拱手,赶在管负正要开口说话的工夫,猛然一拳轰了过去,拳上爆裂的火元力凝成了一颗火流星的模样,翻卷的紫焰拖着长长的焰尾直砸管负面门。在段覆海看来,长空刺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废话太多,打斗之要,重在攻其不备,若等对方蓄势以待之时,没动手就已经输了一半。是以,段覆海充分吸取了长空刺的教训,干脆来了个不宣而战。然而,下一息,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管负根本没有蓄势,他所做的,就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拔剑”。段覆海的眼前,只有一线亮光,那亮光好似神境的入口,对他充满了诱惑,使他忍不住想要凑近看个究竟。可还没等他做出相应的动作,眉心一股凉意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意识,段覆海甚至感到,一股热流从眉心流淌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白的红的混成一片,分不清是脑的浆还是鲜血。这也成了段覆海人生中的最后一丝意识,紧接着他仰天跌倒,眉心到后脑被贯穿了一个很细微的小洞,如果仅看伤口,绝对无法看出那是一把剑留下的伤口。段覆海的尸体迅速被人抬走,从他上台到被抬走,也不过短短的十几息时间,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快得让人难以置信,许多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事实也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一个十级巅峰武师,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火元武师,居然在转眼之间化作了一具尸体。没有惊天动地的激战,没有声势骇人的元力波澜,段覆海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而送他上路的人,就是那个脸上带着一道可怕疤痕的管负。一瞬间,管负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此前虽然知道管负可怕,却没人亲眼见识到他的实力,可如今,虽然仍旧没有人看到过他是如何出剑的,但至少段覆海以他的脑门证实了一件事,管负果然名不虚传。郑东鹤和长空刺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管负的剑,那是一柄极为锋锐,且十分凶戾的邪剑,说它邪异,是因为其中的器魂给人一种阴魂厉鬼的感觉,既阴森,又可怕,所有生物在它的眼中都只有一个价值,那就是死在它的手中。没错,管负出剑之时,郑东鹤所感受到的唯一意念,就是杀戮,那个器魂的心中只有杀戮,除此之外别无他念。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它如今的实力。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正常人,如果能做到脑海中始终只有一个意念,那他所想之事几乎必然成功,何况器魂的意念本就比人更纯净,其意念达到某种极致时,威力自然难以想象。长空刺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刚刚亲自体验过那一剑的威力,所以感触尤深,他甚至感觉到了器魂那不死不休的执念。剑一出鞘,不死不休,这才是管负实力惊人的根本原因。长空刺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了,同时对玄武盾中的器魂也隐隐生出了感激,他知道,在擂台上那一刻,若非器魂舍身挡剑,他根本来不及以盾牌去抵挡剑锋,玄武盾的动作,完全是由器魂自身在掌控,先是救了他一命,晋而又展开了玄武禁锢,彻底解决了他的危机。想到这些,长空刺暗暗决定,一定要抓紧将玄武盾祭炼,也好与器魂沟通,好好谢谢它今日的救命之恩。郑东鹤师兄弟各有所感,却没有注意到,台上的管负也同样心有余悸。管负能成为剑侍,其实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机缘。他少年的时候,因为天赋太差,修炼的速度远远不如同龄人,在南荒城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活得极为艰难,甚至连同族之人都经常取笑于他,把他视作家族的拖累和耻辱。那时的管家,曾经在南荒城显赫一时,接连几任家主,都被推举为南荒城城主,在附近十几个城镇中,拥有极大的权威。而管家的后人,也都十分争气,接连出现天赋绝佳的年轻才俊,风头一时无两,号称万里之内潜力最大的家族,甚至连统领一族的妖后李菲歌都对其避让三分。也正因为如此,管负的资质才会成了众人诟病的缘由,却没人想过,天赋这种事根本不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的,这样针对管负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如果仅仅如此,管负可能也只会碌碌终身,可命运偏偏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在他十七岁那年,他一母同胞的姐姐,竟被同族一个少爷带着一干狐朋狗友施暴至死,他父母心有不甘,一状告到族长那里,请族长为他们的女儿主持公道。可欺负管负姐姐的少爷,却是副族长的嫡亲孙子,就算族长真想主持公道,也是有心无力,无法将之按族规处置的。族长无奈之下,只得好言相劝,让管负的父母收下对方的赔偿,自此息事宁人,并告诫夫妇二人,他们的女儿虽死,可他们还有个儿子,如果不想这个儿子也无辜枉死,就不要得罪权势熏天的副族长。管负的双亲果然被族长打动,为管负考虑,他们选择了沉默。然而,他们找族长告状之事不知如何被那少爷得知,并添油加醋的告到了副族长那里,副族长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得此消息,竟暗中安排,使人偷偷在管负家的饭食中下毒,将管负一家数口,连同家中的土狗全都一举毒毙。而管负的体质有异常人,加之被埋之处的下方,恰好藏有一柄无尚元武,得器魂之助,逼出了体内剧毒,最终得以重生。管负自此之后潜藏在乱葬岗之中,渴饮草露,饿食贡果,最终在器魂的帮助下,成了一名为器魂服务的剑侍,虽然天赋所限,成就始终在武师境徘徊,可爆发出的战力,却令武将境强者也望而生畏。修炼有成,管负仗剑偷袭管家,一举击杀了副族长全家上下数百口,无论老幼,一律腰斩,遇有逃出的家人,管负则连夜追杀,不但将逃走之人斩杀,连同对方投奔的亲友也一个不留。一夜之间,管家核心族人死伤殆尽,只余下族长一支侥幸得存。族长一家甚至不知道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畏惧之下只好居家迁离南荒,投奔李菲歌帐下寻求庇护,而南荒管家,自此消亡,管家的传闻,也成了南荒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无人知道,管负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也没人知道,管负不堪回首的童年。自那之后,管负就以剑为伴,在荒村落脚,却常常暗中截杀那些戏谑同族,自恃实力欺压弱小的无行之辈。按例,他每次出手,都从来不留活口,时日一久,便得了一个南荒鳄的绰号,只是无人能肯定犯案者就是他罢了。